================= 书名：明日相逢 作者：子泽华 或许不算太年轻了。 最好的年华已经一点点远离，回首过去，竟然沿路荆棘，未见鲜花开满两旁。 都说明天会更好，然而谁能保证属于我的那个更好的明天一定会来临。 谁又能确定，在那个更好的明天来临之前，我能有那样的勇气，一直坚持？ 如某天，终与期待中的明日相逢，报以难忍的眼泪，报以从容的微笑。 内容标签： 爱情战争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香，林木子 ┃ 配角：周季同，孙庚 ┃ 其它： ================== 　　☆、第一章 　　适逢二月十四西方情人节，整个MT公司就数前台最热闹。 　　前台小妹COCO打内线打到电话发热：“罗小姐，请到前台签收快递。”“你好，陈经理，前台有你的快递。” 　　KEN十点半才到公司，一出电梯就见到前台一片兵荒马乱，立马皱眉：“怎么回事？” 　　COCO踩着三寸高跟鞋，飞快走到 KEN面前汇报：“陈总，今天情人节，公司收礼物收到爆棚了！从早上到现在，我几乎就一直在签收快递。陈总，你看”，COCO指向大堂左侧的一大片红玫瑰花海，平时宽敞的大堂因为它的存在而显得非常拥挤——那才是今天属于她的真正大灾难，“卡片上写着，999朵。陈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实版的999朵玫瑰。” 　　KEN下巴朝红玫瑰那边点点：“谁的？” 　　“丁经理的。” 　　“赶快让她来处理好这堆东西。”语气刻不容缓。 　　“财务部今天在十九楼开部门会议，丁经理还没下来呢。”她一个小前台可不敢打扰到领导开会。 　　KEN无奈：“等她开完会，叫她马上处理。”。 　　COCO看着总经理大人转身又出去，按了二十楼的电梯，淡淡叹气，低低抱怨：“拜托，我也很烦啊。”她花粉过敏，早上都打了几十次喷嚏了。鼻子又红又痛，下班后又要去买药了，唉。 　　直到十一点四十分，电梯叮的一声，财务部一行人从楼上下来。彷如见到救星，COCO直奔人群中高高瘦瘦的那位：“丁经理，前台有你的花。”强调，“好多。” 　　丁香眉头一蹙。反而财务老总李总表情最夸张，瞪大了眼睛：“这是有多少啊？” 　　和无数有幸见到浩瀚花海的人一样，财务部一行七八个人惊呼连连，直奔过去。 　　李总捻起花簇上面白色的卡片，卡片写着几个黑体大字：“丁香，999朵玫瑰，直至永远。”望向丁香，而当事人正拿着蓝色文件夹站在一旁，表情看上去却不是收到大礼的愉悦，“丁香，今年情人节，你秒杀全公司上下所有美女，你赢了。” 　　丁香扯了扯嘴角。 　　“透露一下嘛，是哪位追求者？客户吗，还是你什么朋友？”李总一向八卦，且八卦程度一直与跟他的高管身份天差地别，“大手笔，肯定富豪。“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丁香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COCO追上去，为难：“丁经理，陈总说，要你处理好这些花哦。” 　　丁香想了想：“麻烦你发个内部通告，这些花友情赠送，谁要的赶快来拿。剩下没人要的，叫清洁阿姨收走吧。” 　　“啊？哦，好可惜哦。”COCO讪讪回了自己的位置发通告。 　　李总冲丁香竖个大拇指：“MT第一热门美女。” 　　丁香回了办公室，动动鼠标，看到了内部通告。依然是COCO小女生的口吻：“各位亲爱的同事，财务部丁经理友情分享情人节礼物——红玫瑰。请大家踊跃到前台自取。感谢丁经理以及她的爱慕者！来自前台COCO” 　　很快有人回复：“999朵！！！不好意思，我拿走99朵！今晚不用买花了，感谢丁经理以及她的土豪爱慕者！” 　　“绝对土豪。” 　　“什么时候才有人给我送999朵玫瑰？” 　　“下辈子吧。” 　　丁香看着屏幕上同事们不断发出各种狂乱的发言，拿起手机，拨出电话：“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电话那端的木子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边啃鸡翅一边看综艺节目：“嗯？” 　　“玫瑰。一、大、堆玫瑰。”丁香简直有点咬牙切齿了。 　　“噢，对！你收到了？效果怎么样，轰动吗？” 　　“非常。” 　　“很好，这就达成了你的目的了。” 　　丁香转身往落地窗那边走去：“请问，我的目的是什么？” 　　“咦，前几天你不是说，希望情人节收到999朵玫瑰吗？”木子回想，而完整的画面是，丁香在深夜两点喝掉了三罐啤酒两瓶红酒之后，带着几分醉意发誓：“我不是没人要！我要证明给全世界看，不，就证明给那个贱男人看，没有他我活得还很好，更好！” 　　木子当时正在写稿，屏幕还显示着她的黑体加粗标题：“一场关于芬芳的邂逅”，正是描写她刚刚去过的城郊花卉种植基地：“你确定吗，丁香姐？” 　　“当然！” 　　木子跳起来，跑到丁香旁边：“要给前任最深的打击，方法之一，就是拥有一个比他更牛的追求者。” 　　丁香盯着木子：“嗯？” 　　“我刚刚认识了一个花木场的老板。” 　　“所以呢？” 　　“过几天就是情人节，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在情人节收到99朵玫瑰之类的礼物，让你前任知道，你的行情非常非常好，让他后悔他错过了一个多抢手的好女人！” 　　“不不不，”丁香摇头，“99朵不是我的行情，我要999朵。” 　　木子眼睛都直了：“真的假的？” 　　“我像说假话的人吗？” 　　“收到！丁香姐，等天一亮，我就联系那个老板，跟他订货。怎么样？”木子的平时迷迷蒙蒙的近视眼好像一下子闪闪发光。 　　丁香拿着电话皱着眉听木子重新描述一次事情的经过发展：“所以，你真的把我的气话、醉话当真，给我订了这么一堆花？” 　　“你不是一向言出必行的嘛。”木子语气无比委屈。 　　“好吧，好吧。”丁香头痛，她早该知道的，木子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我去忙了，挂了。” 　　“哦，好。哎呀，丁香姐！” 　　“怎么了？” 　　“那个，钱是我垫着的，什么时候报销啊……” 　　丁香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晚上回到家，木子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吃披萨，旁边的垃圾桶还有某品牌鸡翅的外卖纸盒，见到她回来：“丁香姐，吃披萨吗？” 　　丁香摇头：“你不怕胖？” 　　“胖点好，婆婆妈妈们喜欢。”木子不以为意，“像你呢，瘦成一根竹竿，在她们眼里是不受欢迎的。” 　　丁香嗤了一声，洗手，去冰箱拿了个苹果：“情人节呢，没节目？” 　　“有节目啊，赶稿。在家里窝一天了，吃的都是垃圾食品，哎呀，真想吃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姐，等我交了稿，我们出去吃大餐吧。” 　　“看看你的体重，看看你的身材！你也知道那些是垃圾食品，麻烦就少吃一点。” 　　“唉，别提醒我了，过了25岁，体重噌噌往上，不可挽回的悲剧啊。”看到丁香，“当然你除外，你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丁香点头：“堕落。”她扔了苹果核，“说吧，那堆花，多少钱？” 　　木子翻出压在杯子下的□□，恭敬地双手递过去。 　　丁香眼睛蓦地睁大：“这个就是你所谓的优惠价？！”这么多钱，就换来那一堆她碰都没碰过的狗屎玫瑰花？！ 　　“嗯嗯，你也知道，情人节卖花就等于抢钱，一枝都要七八十了，这个真的是优惠价。”木子吮吮手指，“对了，你要赶快还我钱，我下个月去泰国，需要花钱。” 　　丁香拿着□□，倒在沙发上，无奈的感叹，“我真的服了你。” 　　“嘿嘿，嘿嘿，我知道你不缺这个钱。” 　　“不缺这个钱，不等于要乱花这个钱。” 　　木子大道理一堆：“但是某种程度上，一个女人能给自己送这么多花，不是一件很牛的事吗？想想，999朵玫瑰呀，一般的女人能有这个能耐吗？像我，28岁的人了，除了初中出去郊游收到一束狗尾巴花，大学收到班里男生集资给女生送的人手一朵百合花，就什么花都没收过。” 　　丁香觉得这女人越说越有几分悲情味道，貌似比自己付钱给自己送花更惨：“好了，吃你的东西，写你的稿吧。” 　　木子马上笑容灿烂：“对，还是美食和赚钱比较重要。” 　　丁香拿起手机，闷闷地刷微博。 　　不一会儿，“不，木子，你还是比我好，你好歹真的收到礼物。”丁香看到木子的最新微博，上面写着“情人节礼物，一杯热奶茶。好喝。”还配上奶茶的照片。 　　木子讪讪：“嘿嘿，今天去采访，隔壁奶茶店在搞促销，送的。” 　　 　　☆、第二章 　　木子去泰国，是因为接了杂志社一个介绍泰国美食攻略的工作。在家里煎熬了几天终于把上一份文案写好，送稿的时候，顺便跟主编凤兰问了一声：“明晚飞泰国，要带点什么吗？” 　　凤兰摇头：“没什么需要的。”好奇，“泰国你很熟了吧，还需要特意再去一趟？” 　　“志不在工作，志在再玩一次再吃一次而已。”木子嘿嘿笑，背起包，“那我走了。” 　　“等等。”凤兰收拾桌面，“我刚好也要出去，一起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凤兰打趣：“最近瘦了啊？” 　　“你别逗我开心了，刚称过体重，又胖了一斤多，哪瘦了？” 　　“我看着真的瘦了，更漂亮了。” 　　木子开玩笑：“姐，你可能要配新眼镜了。”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惹来身边匆匆走过的男人一瞬注目。男人还跟凤兰打了声招呼：“吴编。” 　　凤兰点头：“介绍一下，这是林木子，我们公司的特约撰稿。这是孙庚，新来的美术总编。你们以后应该都少不了打交道，先认识一下吧。” 　　木子伸出手：“你好！” 　　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很快道别。 　　凤兰和木子进了电梯：“那个孙庚看上去不错吧？” 　　“不错。”木子笑，“挺帅的。”话说自己自从年纪到了二十好几，就完全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对男性评头论足完全没半点不好意思。 　　“来了没两个星期，公司上下的小姑娘天天都在他左右乱窜，那个样子好像公司里第一次出现男性生物。” 　　木子想想杂志社那几个或秃头或啤酒肚或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比较起来，的确这个才是女孩们心中的男人。那些，只能算是叔叔伯伯吧。” 　　“嘴巴真贱。”凤兰笑笑，“不过他确实条件不错。幸好我一把年纪，不然都没法保证不追上去。” 　　“没事，追吧，现在流行姐弟恋。” 　　“去，我跟他都算是母子恋了吧。”凤兰四十五了，典型的单身贵族。 　　木子又哈哈大笑。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这个社会这么畸形。你看，那么多的所谓剩女，条件都不错，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另一半。到底是人眼光高了呢，还是怎么回事呢？” 　　“那你是怎么回事呢？”木子贫嘴。 　　“我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凤兰倒也不怕木子取笑。 　　“好吧。” 　　“所以，为了避免你跟我一样，一把年纪了，还形单影只，我鼓励你，”凤兰坏笑，“试试孙庚！” 　　“哎呀，妈呀！”木子拉起围巾遮住自己的脸，“凤兰姐，你什么时候转行当媒婆了？” 　　“他真的不错。先说外形，你也看到的，身高182，够高吧，眼睛大大鼻子高高，帅吧。学历是A大本科，A大这学校不错了。年纪轻轻的，29岁，就当上美术主编了，哪方面看，都是不错。” 　　“你怎么那么清楚啊？你查他家底啦？” 　　“我还真是查他底了，我招进来的人，哪个不查个一清二楚。”凤兰笑，“哎呀哎呀，你包着你的脸干嘛啊，害羞了？” 　　木子反驳：“我像是容易害羞的人吗？” 　　两人出了电梯，凤兰意犹未尽，在一楼大厅继续怂恿：“试试呗。” 　　“哎呀，凤兰姐，这种事情，真不知道怎么说。” 　　“你跟我也认识五六年了吧，从你毕业到现在，你不是一直单身吗？找个人陪陪不好吗？” 　　“凤兰姐，我不叫你姐了，我叫你妈吧。你现在就是我妈呀，催婚哪！” 　　“我可不是催婚，最多叫催恋。婚不一定要结，但恋爱还是要谈的，趁年轻，尽情享受爱情。” 　　木子讪笑：“我可不年轻了。” 　　“年轻这个词是相对的，对我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你年轻得不得了。再说了，30不到，怎么不年轻了！考虑一下，合适的话，我约你们一起吃饭！认识个朋友也是好事嘛。” 　　木子见凤兰好像带了八分认真，只得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到时再说吧。” 　　“你去完泰国回来找我啊。” 　　“好。” 　　木子目送凤兰上了出租车，整整围巾，转身上了另一部出租车。 　　恋爱这东西哪，说起来都是泪！不说也罢。 　　没想到白天才被凤兰姐说年轻，晚上却被人嫌弃太老。 　　对方是木子的相亲对象，同是S城的老乡，也同样在广州工作，大概是家里老妈又通过哪个婆婆妈妈之类的人物介绍过来的。 　　对方看上去外形也算文质彬彬，戴着眼镜，据自我介绍是搞IT的。 　　“我在天河那边买了一套房，120方，套内面积。不过是按揭买的，首期付了80万。” 　　“哦。”木子真不知道面对一上来就晒房子的情况该如何反应，要说“哇，你真厉害？”只能笑笑。 　　“你在广州买房子了吗？” 　　“啊，没有没有。我现在还是租房的。” 　　“在哪里租房？” 　　“也是在天河那边。” 　　“租房每个月花不少钱吧？” 　　“嘿嘿，是不少钱。不过我是和我一个姐姐合租的，其实房租大多是她付。” 　　对方沉吟，又问：“听介绍人说，你在杂志社做主编的？” 　　木子哀嚎，又一个谎报军情的介绍人，她这个所谓的“自由撰稿人”的身份太拿不出手是吗，竟然帮她安了个主编的名号，想了想，还是老实一点好：“呵呵，不是，我是写写文章，然后投稿到出版社而已。”她没解释自己同时签了好几家杂志社。 　　“这样的工作不算稳定哦。那你每个月收入大概能有多少钱？” 　　“不多。而且这些工作，怎么说呢，的确像你说的，不是很稳定的，有时高点，有时低点。” 　　“方便说一下大概数字吗？” 　　木子心里已经翻了几个白眼，不过她性格一向随和，也不习惯和别人闹翻：“约莫每个月五六千吧，也很难说准的。” 　　IT男皱眉：“在广州，像你毕业了这么多年的话，这个收入不算高哦。”不忘补充一句，“我每个月有2万，税后。” 　　“哦，你收入蛮高的哦。”木子也有做IT的同学，自然知道这个行业收入不菲。 　　“还行吧。”IT男喝了口水，目光继续锁住木子的眼睛，木子心里感叹这就仿似一场最难熬的面试啊，“林小姐，不知道你对婚姻怎么看？” 　　“怎么看？你是指哪个角度？” 　　“哪个角度都行，比如婚后财产管理啊，比如生孩子的计划，这些你都可以谈谈。” 　　木子直接被生孩子的话题惊到了，虽然比她小三岁的表妹已经生了两个，但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嗯，我想，可能没那么快吧。” 　　“嗯，没那么快？你是说生孩子？” 　　木子点头。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不是28了。其实，这个年纪应该尽快生孩子比较好哦，不然的话，就是高龄产妇了。”IT男摊摊手，“女孩的青春期比较短，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木子只能干笑了。 　　对方还不忘再插刀：“你也知道我们家乡那边，女孩子25、6还没结婚算是年纪挺大的了，但是我也不会太守旧，毕竟都是出来大城市读书、工作过的人，我觉得年龄还是可以放宽一点。但也不能放的太宽，28差不多是极限了。女人一到30还没嫁的话，我觉得有点可怕。” 　　木子真想知道，如果丁香在旁边的话，这个IT男会是什么下场，绝对死得很难看。 　　 　　☆、第三章 　　丁香对于木子又一次宣告失败的相亲史倒没太大兴趣，皆因工作繁忙。面对又收了一次打击的木子对社会、对男人的种种控诉，她只想说：“社会一直很残酷，男人一直很贱格。” 　　财务部老大李总刚刚接到命令，去了北京出差，时间还不短，得一个来月。李总交代，除了重大事务丁香得跟他在电话上汇报之外，一般的事情丁香自己做主。 　　丁香心想，这个坑人的代理老大，还不如不做！ 　　大概是大姨妈造访的原因，丁香这两天累得要命。早上八点半才挣扎着起床上班，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十点钟的公司高层例会。本来这个会是李总去开，李总出差公干，只能由她暂代。 　　拿了ipad，也不等电梯了，从十八楼直接冲上十九楼。会议还没开始，但市场部卢总看到她，不冷不热来了一句：“丁经理现在不得了，一大班人等你呢。” 　　丁香好心情欠奉，何况在财务方面向来和他有些摩擦：“卢总又在说笑了。” 　　久未露面的陈董事长刚从新加坡回来，参与了这次例会。 　　难得整个MT公司两大领军人物陈董和陈总KEN同时出现，一干人等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轮到财务部发言，丁香打开ipad，找到文档，开始汇报工作。会议室的暖气开得很足，丁香却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发冷，肚子痛得都绞在一起了。 　　KEN突然开口：“丁经理，你说的华越的几笔帐，我想看看具体的审批文件。” 　　“呃，陈总，是现在要看吗？” 　　“是。” 　　丁香咬唇，她现在只想跑到洗手间：“审批文件我还没做电子版，不然我现在下去拿。” 　　KEN挑眉：“电子版不是应该在开会前要做好吗？” 　　气氛有点冷。丁香只能哦了一声：“不好意思，最近太多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做。” 　　“以后每个人份内的工作，我希望各位在合理的时间内做好。涉及到财务出款的审批文件很重要，我会随时检查。不然一旦发现有随便出账的事情，该谁的责任，谁就要负责。” 　　丁香低下头，陈董开口：“好吧，小丁记住了，下午把电子文档交给陈总。”打了圆场，“其他部门还有其他补充吗？” 　　看到别人好奇或看好戏的眼光，丁香闷闷地把ipad扣在桌上。 　　好不容易熬到开完会，丁香趁着陈董和别人在聊天，第一个冲出了会议室，直奔洗手间。 　　丁香每次在经期中都会有拉肚子的迹象，这次尤为难受。想到刚才被当众批评，更是郁闷。 　　黑色的星期一，讨厌的家伙！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拿起包走人。刚走到电梯处，就看到陈董和KEN也在等电梯，打了招呼：“陈董，陈总。” 　　“小丁，一起去吃饭。”陈董说，“一鲜楼，吃海鲜。” 　　丁香用公文包暗暗按着肚子：“不了，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不要客气。你不是最爱吃海鲜？人也不多，就我们几个。” 　　“不了，陈董。我有点累，还是你们去吃就好。” 　　“不是还在为上午的事情不高兴吧。”陈董乐呵呵，“公私要分明嘛。” 　　陈董口中那个所谓的“公私分明”的人在低头玩手机。 　　丁香知道不能驳大老板这个面子了：“没有，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好吧，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陈董上了司机的车，KEN和丁香各自开了自己的车。 　　车子开到出口，丁香竟然看到后面拐角处缓缓驶来一辆黑色奔驰，熟悉的车牌号1619，眼神很快转开了。他不是去了香港，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天的高层会议都没看到人啊。 　　到了一鲜楼，丁香停好车，眼角余光无可避免地还是看到了1619也在停车。 　　丁香心想，大概这顿饭，也是叫了他的。早知如此，她一定不会答应来。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吃这顿难以下咽的饭了。临阵脱逃，可不是她的风格。 　　丁香特意先去了洗手间补了补妆，把自己惨淡的脸色收拾得好看一些。回来进了包厢，就看到周季同和KEN一起站在房间外的阳台抽烟。 　　“小丁。坐。”陈董向来好脾气，难得一个身家数十亿的老总并没有什么架子，且，对她也是不错的，虽然原因多少跟那个人有关。 　　“想吃什么，随便点。”陈董示意一旁的服务员点菜。 　　“陈董，你们点吧。” 　　“别客气。哎呀，去了新加坡一段时间，最想念的还是这的菜。”陈董笑，嘱咐服务员，“白灼就行，对。待会给我上香蓉。” 　　丁香笑笑。 　　陈董兴致勃勃，又点了几个菜。 　　“医生叮嘱让你少吃海鲜。”KEN走了进来，周季同跟随其后。两人在圆桌对面坐下。 　　“多久没吃了，偶尔吃点没关系。”陈董笑笑，“媳妇来不来？” 　　“不来了，家里被臭小子闹得天翻地覆，她在家教训孩子呢。” 　　“孩子调皮一点聪明。”陈董又转向丁香，“丁香，你说是不是？” 　　丁香在公司见过一次KEN的儿子，的确很活泼可爱：“是啊，男孩子嘛。” 　　周季同和KEN都在各自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陈董又找话说：“小丁，这次见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没不一样啊，陈董。” 　　“哦，是头发剪短了，也瘦了。” 　　丁香摸摸自己的头发：“是剪短了。” 　　“嗯，这样也好看，精神。” 　　丁香笑了一声。 　　陈董又看周季同：“季同，小丁换这发型，经没经过你批准啊？” 　　周季同轻轻笑了一下，没答话。 　　KEN放下手机：“爸，女人的发型就喜欢变来变去，哪需要经过谁批准？” 　　陈董被儿子噎到一下接不上话，刚好服务员来上菜，化解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尴尬。 　　陈董爱吃海鲜，丁香也是，只是肚子不舒服，没什么胃口。而另外两位起身接电话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更多。四个人当中，除了陈董，其他都不是正经在吃饭的。 　　真是讨厌的一顿饭。 　　吃完各怀心思的一顿饭，各自回家。 　　丁香习惯听交通台。虽然播音员和往日一样，声音依然拥有打了狗血般的热情，但是到处塞车的播报内容还是让人心生厌烦。真糟糕，真讨厌。 　　丁香换了频道，是一把女声在唱歌。 　　“嘿回想恋情的内容，有谁想过有始有终，不过是一时脆弱让人放纵……” 　　原来，今天是和他分手一个月呢。还一起吃了饭，算不算过了个分手纪念日？ 　　 　　☆、第四章 　　KEN和周季同，在下属面前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私下却依然有属于他们的私人八卦。 　　比如—— 　　陈董回去了，丁香也走了，包厢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KEN看着丁香忙不迭告辞离去的背影，笑了一声，望向周季同：“看来分手还是朋友这句话，不能用在你们身上。” 　　周季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你们真的没戏了？” 　　“什么叫有戏什么叫没戏。” 　　“去，还抬杠呢。情人节那天的事，你知道了？” 　　“什么事？” 　　“别装蒜了。全公司没人不知道，情人节那天，有人给她送了玫瑰。”强调，“999朵。” 　　“你一朵一朵数过确认过了？” 　　“不管他是999朵，还是1000朵。反正这说明，丁香不是没人追，懂吗？” 　　“有人追，好事。我也想有人追来着，你不想？” 　　“我倒还真是不想。”KEN皱眉，“别把话题拉到我这。”他最近被德国一个女客户缠着，正不胜其烦呢，“我爸还不知道你们分手的事。你不打算跟他说一声？” 　　“这些事，就不劳烦他老人家操心了。” 　　“也是，老人家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KEN也点了根烟，“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分了？” 　　“四个字。” 　　“性格不合？” 　　“她想结婚。” 　　“你不想？” 　　周季同弹弹烟灰，没说话。 　　KEN也不是不了解这个认识了快四十年的老兄弟，一时无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结了婚，才知道婚姻也没那么可怕。” 　　“天知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在同一公司，还不是天天对着。你找个理由去香港避了这么久，现在回来了，没有再逃避的借口了吧。你就不怕尴尬？”KEN冷哼了一声，“万一她在公司想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怎么处理？一开始，我就说什么来着，兔子不吃窝边草。” 　　“女强人嘛。又不是无知少女。“ 　　“老周，记住我一句话，女强人，首先是一个女人。” 　　周季同又点了一根烟。两人再无对话，只是默默抽烟。 　　“不行，再这样聊下去，我觉得我得变成一个八婆。”KEN扔了烟头，“天寒地冻，回家找老婆孩子去。”拿起钥匙准备要走。 　　周季同：“KEN.” 　　KEN回头。 　　“华越和销售那边，我去处理，你别找她了。” 　　KEN笑了：“看不出来，在你身上，还有一点残余的人性。” 　　周季同站在原地，又掏出一根烟。最近一个月，烟瘾真是越来越大了。 　　如果说和丁香在一起他最大的改变，大概是少抽了很多烟。在一起一阵子以后，发现她常常打喷嚏，刚开始问她她还不说，后来才知道她对烟味过敏。其实他自问不是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好男人，包括家里七十岁老妈常常苦口婆心叫他戒烟，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大概他是因为不想常常对着一个鼻头红通通、美貌大打折扣的女人，久而久之，在她面前，他几乎不抽烟了。好吧，在一起二年多逐渐培养起来的习惯，分手之后一下子全毁了。这算不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想到那个女人，周季同心里有点闷。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懂为什么一个看上去非常洒脱的女人，最后想要走世俗的那一套——结婚，生小孩，从此柴米油盐。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对婚姻生活有过憧憬，他怕死了婚礼，怕死了婴儿身上的奶味，怕死了早上起来洗脸时不小心被手上的婚戒刮到脸！ 　　他想，是丁香搞砸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不是她多次的暗示乃至后期的明示要结婚，他想他们现在还会在一起。无论在哪个方面，她都是他的理想情人——他喜欢苗条的高个子，喜欢聪明又自理的女人，最好有点生活情趣，不至于太单调——这些她都符合。好吧，他们本来可以维持这样和谐的恋爱关系的，是她搞砸了。 　　周季同上了车，想了想，决定给她打个电话——家里还放着她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品，最好确认一下她到底还要不要。 　　正在通话中。 　　回到家是四十分钟后的事情，再打电话，还是通话中。周季同想了想，忽然想起那个999朵玫瑰的美丽传言，好吧，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许是跟新欢甜言蜜语中。 　　自嘲地笑笑，最后翻出一个纸盒，把属于她的东西，香水，手表，小笔记本，零零碎碎的，全部装了进去。 　　丁香一直和爸爸通着电话。自从考上了广州的大学，再到毕业留下来工作，她已经在这个城市停留了十一二年。爸爸，就一个人留在了家乡，两人之间多数是靠电话联系。 　　聊了近一个小时，手机都发烫，丁香正想放下手机，手机又响了。看一眼：“喂。” 　　“婷婷，下班了没？今天没加班吧？” 　　“嗯。” 　　“吃饭了吗？” 　　“嗯。” 　　“看天气预报，明天又降温了，你要多穿衣服。” 　　“多大的人了，我知道。” 　　电话那端的人突然没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天气冷，你晚上盖好被子。” 　　“我知道了。”丁香语气闷闷。 　　“钱，够花吧。” 　　“我还怕钱不够？” 　　“哦。”又是沉默许久，终究又开口，“听老张说，他的一个朋友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35岁，要不，你们有空见见面？” 　　“哎，你烦不烦！” 　　丁香挂了电话，狠狠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打电话来的是她妈妈，但和一般的母女不一样，她们的关系几乎一直不好。从她有记忆以来，妈妈和爸爸一直相处得不好。终于，在她十二岁那年，爸妈离了婚。妈妈很快嫁给了一个离异带着两个孩子但是很有钱的男人，丁香还小，但是她知道刚离婚就另嫁他人意味着什么，自此，她的心里就怨恨起这个妈。这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了生命里只有一个唯一的依靠——就是她爸爸。 　　尽管妈妈偶尔会关心她——关心她的衣食住行，关心她的开支花费，关心她的感情归宿，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这个人的关心了。 　　曾经渴望的，在习惯没有得到的感觉之后，渐渐就变得无所谓了。 　　这就是32岁和12岁的区别，12岁的她面对痛苦，只会哭泣；32岁了，她知道生命终究有些东西需要勇敢面对，哭泣无用。 　　比如母亲的离开，比如爱人的离开，都一样。 　　 　　☆、第五章 　　冬天里，对于丁香来说，最大的恩赐就是不用加班，没有应酬。 　　回到家，木子那家伙在厨房熬汤：“亲爱的姐，我熬鸡汤呢。再半个小时就能喝了。” 　　寒冷的天气里有老火汤喝，简直是令人幸福到落泪的消息，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立马杀去超市大采购。当当，你看，你最喜欢的大虾。” 　　“我欣赏你贤妻良母的作风。”丁香对于木子的活力感到不可思议，刚下飞机就有精力做饭的女人，简直是女超人。 　　“之前吃了太多垃圾食品，我要补一下。嘿嘿。” 　　丁香厨艺比不上木子，心安理得负责摘摘菜、剥剥蒜这些小儿科，然后专心等开饭。 　　木子扎着围裙，絮絮叨叨。 　　木子是丁香大学最好朋友江河的表妹，木子来广州念大学那年，刚好是丁香、江河刚毕业的时候。两人刚参加工作，经济不宽裕，自然在一起合租，木子因为江河的关系，也隔三差五地来住，三个女人一起经历过吃苦受穷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可谓革命情感。 　　再到后来，江河嫁人去了哈尔滨，丁香和刚毕业的木子顺理成章在广州相依为命了。从当时租的郊区两房一厅，再到后来的单身公寓，再到现在的市区套间，其实在物质上付出比较多的一直都是丁香。但是丁香从来不介意，一来她的收入比木子好太多了，二来，木子在精神上给她的支撑意义，远远超出物质。 　　她有时也在想，要是两人这样一直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一转念，其实更加希望她们能像江河一样，找到一个适合的人，结婚，一生一世。只是，她的梦想好像暂时有些遥远。 　　“丁香姐，下次我们一起去泰国吧。” 　　丁香笑，“人家说，所谓旅行，就是从自己待腻的地方，到别人待腻的地方。你泰国起码去了五六次，还没腻吗？” 　　“不腻啊。”木子向往，“要不你想去哪？” 　　“巴黎？” 　　“去法国也好哦，我也走一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好吧，我要存钱，不乱花了，说不定可以赶上在五一存够钱去一趟巴黎。” 　　“先管住你的嘴巴吧，你的钱都花在这些吃的上面了。”丁香指指放在墙角的那一袋战利品。 　　木子叹气：“对于我来说，无法抗拒的诱惑，就是吃。” 　　两人吃了个热乎乎的晚餐，坐在沙发上聊天。 　　丁香开始敷面膜，一边叹气：“不保养不行了。” 　　木子看看丁香，又审视下自己，其实32岁的丁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多了，她又白又高又瘦，一整个模特身形，哪像自己，天南地北到处跑，晒成一身小麦肤色，偏偏又爱吃，这两年体重直线飙升，活脱脱一个网络词汇——“土肥圆”。 　　“丁香姐，你说这话不是在刺激我吧？” 　　丁香挑剔地看了一眼：“你这个样子，恐怕是保养了也没什么帮助。” 　　木子倒也不介意丁香的玩笑话：“唉，我现在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又老，钱又冇，老公唔知喺边度。” 　　“不是一直在相亲吗？” 　　“屡战屡败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姐，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完了？” 　　“悲观了？” 　　“像我这样的，没外貌，没事业，没钱，连个男朋友都没，我看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木子郁闷，“要是我也像你，有份好的事业，有那么好的收入，买几万块钱的包都不眨眼，那我也不至于这么慌了。丁香姐，其实我真的挺想知道，怎么才能像你那样修炼成强大的从容的女强人，求指教！” 　　“你怎么知道我从容，我不从容着呢。”丁香看着天花板。 　　木子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丁香前阵子才和男朋友分了手。但是丁香一直没怎么和她谈过，她也不想多问。不过，如果丁香想找个人说说话，她一定愿意静静倾听。 　　“我差点以为我可以嫁出去了，木子。我十几岁的时候在想，我大学毕业就要结婚。等我毕业了，我就说26岁结婚；再过一阵子，就想着28、30怎么都能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了吧。好吧，再过两三个月，五月份，我就足足32岁了，我呢，还是一个人。” 　　“是那个人不懂得珍惜你，你那么好。” 　　“你这么说，是在维护我。不过其实在我和他的关系当中，不能说我好，也不能说他不好。之所以没继续走下去，真的，只能用人生观不同来解释了，跟人好不好没关系了。” 　　木子看着她：“你还爱他吗？” 　　“在感情上的依恋，爱；在理性上，我觉得我应该不要再爱。一个连未来都不愿意给你的人，你应该要爱吗？” 　　木子曾经在她的一个专栏写过一句话：“其实，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彷徨。” 　　曾经她觉得丁香就是成功的典范，有才有貌有钱，无可挑剔。包括丁香前段时间的失恋，她都觉得活像偶像剧一样唯美，一个美女，黯然神伤，喝死贵死贵的红酒，那姿态看得她这个伪文青都忍不住想要写成个小短篇；反观自己，要是失恋的是自己，大概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啃着薯片，配着可乐吧。当时对比之下还感叹有钱人，失恋都特有范。 　　其实，她也知道的，面对感情的失败，有钱人或穷人，美人或丑人，痛苦都是一样的，都是惨，真的。哪一种眼泪不咸？ 　　 　　☆、第六章 　　前一天晚上畅谈女人心事，无可避免喝了点小酒。结果木子一觉睡到了九点半，直到被电话吵醒。 　　电话那端是把男声：“林小姐，你好。” 　　木子睡意浓重：“哪位？” 　　“我姓孙，是自由行走杂志社的。” 　　哦，是那个叫孙庚的。 　　木子挣扎着起床，天气冷得要命，她赶紧拿了衣服换上，哆哆嗦嗦地快速刷完牙，随便挤了一点洗面奶洗洗脸，架着黑框眼镜素面朝天出了门。 　　BRT永远是人挤人，木子暗暗诅咒那个姓孙的。 　　到了杂志社，找到孙庚：“怎么了？” 　　“是这样的，林小姐。我觉得你的照片选的不好，我建议换一批。你给我看看别的。” 　　“怎么不好了？” 　　“图文感觉不一致。” 　　木子对刚转身拿资料的孙庚翻了个白眼。 　　孙庚把资料递给木子：“我们等着送印刷厂，时间比较紧，我觉得当面挑选确认比较快。你没意见吧，林小姐？” 　　木子撇撇嘴，有意见也没意义，人都来了。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孙庚旁边：“好吧，开始。” 　　孙庚眼光一闪，看到木子白衬衫衣领上那一点牙膏渍，皱了一下眉：“好的。” 　　虽然带着一点早起的怨气，但是木子内心承认孙庚的意见是对的，虽然她选的照片单看都很不错，但是跟她的文案不是特别切合。反而是孙庚选出来的几张，更加贴合了她的文稿主题。 　　所以半个小时候，木子的情绪由冷转热。好吧，这个帅哥不仅仅只有脸，她愿意承认他的专业能力。 　　共同确认后，木子在投稿内容那里修改了一下，又签上自己的大名：“好了。” 　　“谢谢你的理解。” 　　“没事，都是为了工作。” 　　门被叩叩敲了两下，助理珍珠送来一杯热饮：“庚哥，刚买的热奶茶。” 　　“噢，谢谢。”孙庚顺手接过了奶茶。 　　珍珠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笑呵呵地出去了。 　　孙庚把奶茶放在一边。对于公司的女同事无事献殷勤，他也只能当作普通同事的关心，不拒绝只是为了不拂了别人的面子。 　　木子看着孙庚在整理桌面的资料，似乎根本对那杯热乎乎的奶茶视而不见：“这家的奶茶很好喝，要趁热喝。” 　　“我待会儿再喝。”孙庚抬头，却看到木子期待的眼神，“你要喝吗？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喝。” 　　“你不喜欢喝吗？” 　　“其实我不太爱喝甜的，你喝吧。” 　　木子笑了两声：“那我不客气咯。” 　　“别客气。” 　　木子美滋滋地拿起吸管，插进杯子上的小孔——热奶茶却溢了出来，溅了一手，同时殃及孙庚桌上的一叠资料，而孙庚几乎是无法抑制地吐了一口气：“噢！” 　　木子尴尬，在桌面的抽纸盒赶快抽了几张纸，印了印稿纸上的水渍：”不好意思啊。” 　　孙庚却没有答话，一脸凝重地抢救他的资料。 　　糟糕，看来这个白白净净的帅哥有点小生气了。木子咬着吸管，环视他的办公室。之前的美术总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办公室和他的为人风格一样——随性，但现在的新办公室显然走的是另一种路线，整洁有条理，说不定这个孙庚还有点洁癖呢。 　　午餐是木子和凤兰以及孙庚一起吃的。 　　凤兰当然不至于像乡下三大姨五大妈之类的张罗：“小林啊，小孙啊，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当是交个朋友嘛。” 　　凤兰先是敲了孙庚的门：“孙庚，中午一起吃个饭，刚好我要跟你谈谈奇速汽车的广告。” 　　公事嘛，孙庚自是不会拒绝，边吃中饭边聊公事，是杂志社的特色之一：“好的。” 　　凤兰恰好看到了站在一旁、捧着奶茶不知所措的木子：“木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过来选一下图。” 　　“哦，那行，一起吃饭呗。” 　　木子看看孙庚，孙庚还是一副木子欠了她一百万的样子：“啊？不用了吧，我也该走了。待会儿还有事呢。” 　　凤兰看表：“快十二点，有事也得先吃饭。别磨叽了，一起走吧。” 　　木子只得拿了包，跟着凤兰出门。 　　凤兰选的是一家牛扒馆。趁着孙庚还没到，木子表情夸张：“一个工作餐而已，你来吃牛扒？”她原本以为就是随便选个茶餐厅吃个饭就算了！ 　　凤兰跟她咬耳朵：“不是说给你介绍吗？不找点好点的地方，制造一下气氛怎么行？” 　　“你认真的？” 　　“当然！”凤兰翻菜单，“待会儿表现得好点！”话还没说完，看到了木子衣服上那点牙膏渍：“天哪！”她一副见到鬼的模样，“你看看你，你还要不要注意点形象啦。” 　　木子低头，额头闪过三条黑线。 　　“不是我说你，女人吸引男人的第一要件，永远是外貌。”凤兰恨铁不成钢，“赶快去整理一下，待会人该到了。” 　　整理完毕，木子已经沮丧到无话可说，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精致的女人，但邋遢到如此田地，她想如果她是男人，恐怕也对这样的女人毫无兴趣了吧。但愿他没看到。 　　不过又想到，刚才还在他的办公室弄脏了他的资料。她吐气：“没戏，绝对没戏。” 　　回到位置，孙庚已经到了，坐在凤兰的对面。 　　木子在凤兰身边坐下，多少有点不自然。 　　孙庚倒是对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自顾地和凤兰谈公事。 　　木子心里有鬼，不敢看孙庚的脸，只好故作镇定低头喝水。刚好孙庚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木子留意到他的手白皙而修长，心跳乱了两拍。 　　“神经病，你28了，又不是18！”木子警告自己。 　　凤兰叫了木子两声：“怎么啦？” 　　“没事没事。”木子傻笑。 　　“今早你是和孙庚聊公事吧，怎么样，我们的主编还是很牛吧。” 　　“很牛很牛。”木子傻笑。 　　“孙庚，木子和我们合作很多年了，当时大学还没毕业，就常常在我们杂志发稿了。未来你们接触的机会还有很多，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好的，吴编。”孙庚不动声色。 　　木子看了一眼凤兰，凤兰挑挑眉，笑了。 　　☆、第七章 　　丁香快下班的时候就收到木子的微信：“你下班了一起去逛街吧？” 　　想想也没事，回复：“好的。” 　　丁香把手头上的资料整理一下，最近的财务状况特别复杂，很多大笔的支出，陈总都要过问好几次。李总不在，她左右为难。哀叹一声，接通总经理办公室内线：“陈总，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现在方便拿给你吗？” 　　KEN：“嗯。” 　　丁香按了上二十楼的电梯。二十楼就是整个公司的核心领导办公区，全公司的大佬都在这里了。 　　丁香径直左转，敲了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来。” 　　人却不止KEN一个，周季同也在。但看样子不是在聊公事，KEN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周季同一个人坐在沙发那边喝茶。 　　丁香想了想，还是不要太虚伪叫他周总，KEN也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就无谓做戏，直接走到KEN跟前：“陈总。” 　　KEN接过资料翻了几页：“我要先看一看，资料先放我这里。” 　　“好的，陈总。这是重要资料，麻烦陈总在这里签收一下。”丁香递过去签收本。 　　KEN签了名，丁香面无表情准备出去。 　　没想到周季同起了身，跟在身后：“你来来我办公室。” 　　丁香没有回头，定住了脚步：“有事？” 　　“嗯。”周季同拉开大门，先走了出去。 　　丁香只好跟上。 　　周季同的办公室在长廊的尽头。丁香其实很少进入他的办公室。他们的关系除了几个高层清楚，其他人都不知道，在外人面前，他们就是最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关系。不过以后也不用伪装些什么了，他们已恢复了过去的工作关系，一切回到原点。 　　丁香觉得有些难言的沉重。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因为分手了，便变得无比生疏，这亲密和生疏的距离，叫她觉得惶然。 　　周季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丁香有些疑惑。 　　打开，是她的东西。 　　好似不该有任何期待的，但是她似乎真的期待过什么，因为在她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心是往下坠的。 　　“都是你的东西，你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遗漏的。” 　　丁香扬起脖子，好像那样能让她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应该没有了。如果还有，直接扔了就是。” 　　周季同点点头：“嗯，好。” 　　丁香捧起盒子，出了办公室。 　　下楼的时候她没有乘电梯。她捧着盒子，从楼梯那里走下。楼梯拐角的地方，没有摄像头，她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 　　丁香愿意给自己流泪的时间。她想，女人的复原期都是比较长的，在外人面前再怎么坚强，她始终也是一个女人。 　　晚上逛街的时候，嚷嚷着添衣服的木子一直没有入手，反而是丁香买了一双皮靴。 　　“逛街好烦哦，根本没有合适的。” 　　“要不，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唉，算了，再逛也没有合适的。价钱合适的，我看不上；我看上的，价钱不合适。”木子仰天长叹，“钱哪！钱到用时方恨少！” 　　丁香点头表示理解，同时提出疑问：“怎么突然急急忙忙要添衣服？” 　　木子苦笑。 　　“沉默是个什么意思？” 　　“最近我发现我自己毫无魅力，外型上。” 　　丁香上下扫视木子的打扮，短羽绒，牛仔裤，小牛皮靴，不功不过：“怎么突然有这个感慨？” 　　两人找到一家热饮店，木子开始隆重谈起孙庚这号人物，以及他是如何扰乱木子一颗大龄芳心的。 　　“所以，你是喜欢他咯？” 　　“第一次见面，感觉还行吧，反正帅哥嘛，谁都不讨厌帅哥。第二次见面，糟了，我好像突然触电了。”木子双手捂着脸，“这几天跟他都见面，我觉得我中招了。” 　　“那他呢，你认为他对你什么感觉？” 　　木子摇头：“估计没感觉。不过似乎他对谁都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丁香总结了一下：“但问题是，你确定他是单身吗？” 　　“单身？凤兰姐确定他未婚，至于有没有女朋友，应该没有吧！” 　　“应该？” 　　“要是有，凤兰姐怎么还给我介绍？” 　　“关键是，你说的凤兰，可能也不太清楚他的私人事情吧。” 　　木子回想凤兰的说辞：“也有可能，她只说他的年纪、毕业学校之类的情况。” 　　“所以你得先要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吧。要是有，你就别一头热了。” 　　“万一没呢？” 　　“万一没有，你觉得呢？” 　　木子长叹一口气：“大概也没戏，据我观察，他们杂志社的珍珠肯定是喜欢她的，别的不说，珍珠起码比我年轻，比我时尚，比我漂亮吧。”悲哀，“我怎么跟人家拼？” 　　“女人最大的资本，是自信。” 　　“可我也不能盲目自信啊。”木子又把自己在孙庚面前出的糗全部告诉了丁香。 　　丁香扶额：“天哪，你能不能再邋遢一点！” 　　木子一直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家里两个哥哥，从小跟着两个哥哥疯玩，长大以后真的没有太多所谓的淑女风范。本来她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多糟糕，但是在永远整齐光洁的孙庚面前，她觉得自己糟透了。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他了。据说，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显得特别自卑。 　　想到这里，木子的头又痛了几分。 　　丁香敲敲桌子：“听我的，先搞清楚他有没有女朋友。要是没有，姐再帮你出招。” 　　“真的吗？”木子扑到丁香身上，“有大美女做参谋，我有戏！” 　　丁香嗯嗯了两声，表示对木子的马屁不受用：“前提是，我希望你能变得稍微像一个女人。比如，在家里赶稿的时候，别再吃一大堆外卖把自己弄得油腻腻；出门的时候，检查自己的衣服鞋子有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还有，看看你的千年马尾，我拜托你找个好点的发型屋，做个造型吧。” 　　木子辩解：“自由职业者，生活肯定随性——好吧，我知道了，大人。” 　　 　　☆、第八章 　　李总从北京回来，召唤丁香进他的办公室。 　　丁香把最近的工作概况报告了一遍：“陈总说华越的账以后要他签字了，才能出账。” 　　李总冷笑一声。 　　“这个涉及到审批流程的修改，我还没有对下面公布。你的意思是？” 　　“我晚点跟你说。你先出去吧。” 　　“好的。” 　　半小时后，接到KEN的内线：“上来。” 　　丁香进去，才发现李总和周季同也在。KEN拿出其中一份文件：“丁经理，你看看这份东西。” 　　丁香看了看，是三个月前从她手上划给公关公司的两笔汇款记录，每笔十万，一共二十万。 　　“费用明细只有出纳和你的签字。”KEN看着丁香。 　　“是这样的，十万以内的转账不需要陈总签字。” 　　“但这是同一天，一笔款分成了两笔。” 　　“因为当时李总不在，这笔钱又急着转出去，所以我请示过，分成了两笔操作。” 　　“请示谁？” 　　丁香看看李总：“当时是请示李总。” 　　KEN点点头：“好，你可以出去了。” 　　丁香出了门关门那一刹那，似乎听到李总低低地骂了一句粗口。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没过两天，李总回到公司开会：“因为私人问题，我准备休假一段时间。我不在这段时间，财务部所有事情由丁经理全权负责。” 　　周一的高层会议，KEN宣布了更加劲爆的消息：“财务部打算外聘一名新的财务总监，在招到人之前，财务部由丁经理暂时代任总监。”李总不是休假，是被辞退了？ 　　丁香气急找到KEN：“陈总，这么大的事情，你没有咨询过我的意见。” 　　“这是公司高层讨论过后的决定。” 　　“那，我有权利拒绝吗？” 　　KEN皱眉：“你想要拒绝？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没能够担当起这个责任！” 　　KEN望向丁香，等着她继续发表意见。 　　“之前你把李总调走一个月，我就知道不对劲。好了，我也不管这些，反正我就安心做我的经理就好，现在你们把他辞了，把我推到那个位置，老实说，我很害怕！” 　　“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知道！”丁香心里大概了然李总被辞跟一些不清不楚的账目有关，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不能接手，“我希望公司重新考虑人手的安排。” 　　“我说了，只是暂时。” 　　“你们真的会招聘新的财务总监吗？” 　　KEN叹气，这个女人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明。 　　气氛一时尴尬，门被推开，是周季同。 　　周季同挑眉：“打扰你们了？” 　　“正好。”KEN摇头，“丁经理不愿意接手财务部的工作。” 　　周季同瞥他一眼，再看丁香，丁香一脸脸色凝重：“怎么了，升职加薪还不愿意？” 　　丁香没作声。 　　周季同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明天安排人事那边，找猎头，招人。” 　　KEN看看周季同，没说话。 　　丁香想了想：“大概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招到人？” 　　“这个问题问得好。”周季同开始煮水泡茶，“但你应该去问人事那边。” 　　“陈总，周总，不知道公司是不是在三个月内招到合适的人。我能力有限，撑不了太久。而且，在我代理期间，所有资料是不是由陈总签字？” 　　KEN示意丁香一起坐下喝茶：“要是都由我签字，岂不是我才是财务总监？平时你们财务部就按照流程走。唯一一点，涉及到华越的账目，要给周总签字。” 　　周季同扬眉：“你的事，怎么又推给我了？” 　　丁香看着这两个男人诡异的互动:“陈总，麻烦你按照公司制度，出内部文件吧。我的工作安排以公司公告为准。” 　　“好。” 　　KEN看着丁香一脸不高兴地出了门，忍不住骂了周季同一句：“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无聊。” 　　“怎么无聊？” 　　“说不让丁香趟这浑水的人是你，后来说炒了李华强让丁香顶上的人又是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让人事招人？继续让她做她的经理？” 　　“她确实挺老实的，让她管，不至于像李华强那样，管得一塌糊涂。不过认真想想，还是年轻了点，水平还没够，反正她也不愿意，算了，就这样吧。” 　　KEN骂了一句。 　　“华越那边现在怎么了？” 　　周季同摇头。 　　“反正你抓紧吧，我就不管了。” 　　“我还没说你，怎么把财务签字的麻烦事，推我身上了？” 　　“正好你跟华越天天联系着，财务的事情你管起来也方便。” 　　“我一个星期能有两天时间在公司就不错了。找我签字，找得着人？” 　　KEN忽然觉得好笑：“她知道你家在哪啊，送上门找你签。” 　　周季同咒了一声。 　　“说真的，我确实不明白你看上她什么。就她那脾气，不敢恭维。” 　　“聪明的女人嘛，多少有点傲气。” 　　“意思是你还很受用？” 　　“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小女人的。” 　　“那还分手？” 　　“就是因为她突然想做小女人。”周季同看向KEN，“你能想象她抱着孩子，身边一堆尿布的样子吗？” 　　KEN认真想象了一下：“好像不能。” 　　周季同换了茶叶：“我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华越的烂摊子收拾得稍微像点样，然后休个假。” 　　“怎么？” 　　“疗伤。” 　　KEN不屑：“我看你们两个，谁都没有受伤。” 　　 　　☆、第九章 　　凤兰笑得诡异：“我看社里最近得找个装修师傅换一下地砖了。” 　　木子听不出来言外之意：“怎么了？” 　　“某人天天来这里报到，地砖都快被磨损了。” 　　木子反应了两秒才反应出来“某人”指的正是自己，想了想也不遮遮掩掩：“凤兰姐，不是你让我试试吗？我现在就是努力创造机会啊。” 　　“我却看不到你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来露个面，打个转，然后走了，这就叫创造机会？” 　　“不然能怎么办？也不是时刻和他有公事聊的。”木子愣愣对手指玩，“先混个脸熟。” 　　凤兰嗤的一笑表示不敢苟同。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 　　凤兰和木子抬头看去，是孙庚。 　　“吴编，我要请假回去一趟。” 　　凤兰站起来：“啊，怎么了？” 　　“家里小狗不舒服，我得带它去看医生。” 　　“好，你先回去吧。” 　　凤兰朝木子打了个眼色。 　　木子不解：“啊？” 　　“孙庚，你家里有没有人帮忙，不然让木子去帮个手？挂号排队什么的都方便。” 　　孙庚拒绝：“不用了，我一个人能行。” 　　“没关系，反正我没事。”木子踊跃报名，“我陪你去吧。——你不介意的话。” 　　“噢，你会开车吗？” 　　木子愣了一下：“哦，会啊。”虽然拿到驾照之后，开车的次数基本不超过十次。 　　“那麻烦你了。” 　　木子坐上了孙庚的车，孙庚的车果然如她想象的那样，干净，整洁，没有任何不必要的挂饰或者玩偶之类，心里又默默为这个男人加了个五分。 　　孙庚似乎并不多话，认真专注开着车。 　　“诶，孙庚，你是本地人吗？”木子开启话题，自动把“孙先生”转变成“孙庚”。 　　“不是，我是外地的。” 　　“那你在这边是租房子吗？” 　　“买的。” 　　“哦。”木子想了想，“那有几个人住？” 　　“我一个人。” 　　“哦。那——” 　　“不好意思，林小姐，我有点担心我的狗，所以我想先专心开车。” 　　非常明显的要结束聊天的意思。 　　“好。” 　　孙庚的家在旧城区一处花园小区。小区有些旧了，看上去却非常不错。孙庚带着木子开了门——他住的是一楼，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钟阿姨，妮妮呢？” 　　钟点工模样的阿姨在客厅看电视：“在房间呢。又吐了两回。你赶快带它去看医生吧。” 　　孙庚冲到某个房间，不一会儿，抱出一个庞然大物。那真的是一个庞然大物，对于从小被狗追咬过，心存阴影的木子不禁心里吓了一跳。 　　“小孙，那我回家了哦。” 　　“好，谢谢你，钟阿姨。” 　　钟阿姨摆摆手，关了电视，拿了自己的包走了。 　　木子手足无措：“我，我该做些什么？” 　　“柜子里，有它的病历卡，对，是这个，你拿着，然后麻烦你帮我开车到医院。” 　　木子胆战心惊地接过车钥匙，手里拿着病历卡。这个忙，帮得还真是有点尴尬。她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车技。 　　孙庚抱着妮妮坐在后座，开启了木子从没见过的话唠模式：“乖，妮妮，马上就到医院了。忍忍，妮妮。” 　　木子精神高度紧张地盯着路况，也抽不出空跟孙庚搭话了。但愿顺利到达医院，阿弥陀佛。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孙庚抱着妮妮下了车。木子目测，这妮妮起码有一百斤。 　　宠物医院竟然水泄不通。对于不养宠物的木子来说，真是大开眼界，一大群年纪不一的男男女女分别抱着自己的猫猫狗狗自称爸爸妈妈爹地妈咪，脸上宠溺的表情就像对着自己真正的孩子。 　　孙庚脸上已经有汗，三月中的天气，难为他有如身处酷暑：“林小姐，我先去挂号，麻烦你看一下它好吗” 　　“呃，好啊好啊。” 　　孙庚拿着病历卡走了，剩下木子和妮妮沉默相对。 　　木子看着妮妮，它无力地睡在椅子上，眼睛半闭着，有小小微弱的喘气，嘴角还沾着不明的分泌物。说实话，怕狗的木子对它真的喜欢不起来。幸好，它现在明显缺乏攻击力，倒不至于让木子退避三舍。 　　过了约莫十分钟，孙庚回来了。 　　“挂号了吗？” 　　“嗯。”孙庚蹲下身，轻轻抚摸妮妮，“乖，妮妮。” 　　“它、怎么了？” 　　“肠胃不太好。前两天才看过医生。”语气是满满的心疼。 　　木子不擅长安慰人：“嗯，看过医生就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 　　“它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木子额头再次流汗。这可不是她擅长的话题啊：“嗯嗯，等它好了，它就会吃东西的了。” 　　旁边一个美女抱着一个超级迷你的小狗走过来：“哇，你的狗狗好漂亮。它怎么了？” 　　孙庚视线终于从妮妮身上拉开，转向美女：“肠胃炎。” 　　“心疼哦。我的宝宝也是，这几天都在吃药，都没见好转。烦死了。” 　　两个人自此开启了狗爸爸狗妈妈的育儿心得交流模式。 　　木子无奈。 　　低头看看自己，按照丁香指定找到的某发型师，让他给做的价值一千二百大洋的卷发，发尾如今乱糟糟——一路风风火火，确实顾不上形象；精心搭配的羊毛半身裙甚至沾上了两根狗毛。天哪，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节奏？ 　　再看身边两位相谈甚欢的男女，以及两只病恹恹的大小狗，木子得出一个结论：共同的话题很重要。没有这个基础，做一百次美丽大变身的华丽造型，都没用。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什么狗屎理论，呸。 　　☆、第十章 　　“最近没怎么见你提孙庚这号人物了。” 　　“没什么可提的。” 　　“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想，最适合我的风格是，相亲，再相亲，继续相亲，然后在一堆猪头里面找到一个比较不猪头的，结婚。” 　　“不，对于孙庚，你该再接再厉。别的优点不说，至少有一点，他确实帅啊。”丁香见过孙庚的照片，还是木子从杂志社的网站截图下来发给她看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现在是处于衰的状态，不，就快竭了。”木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就像我不想勉强喜欢别人一样，我也不想别人勉强喜欢我。很明显，人家看不上我，我也不能一头热啊。” 　　丁香点头：“有道理。”继续浏览网站。 　　“姐你打算换工作吗？”木子弹起来，“怎么看起了招聘网站？” 　　“不，我是看看我们公司有招聘财务总监的信息。” 　　“你们财务总监不干了？” 　　丁香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两个字，复杂。” 　　“太复杂的话，就别解释了。”木子摇头，“你们公司真够有钱的，一个财务总监，年薪过百万？！诶，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做到总监这个级别？” 　　丁香想了想：“你觉得呢？” 　　“唉，想想我，这么多年，一直没份固定工作，简单来说就是不务正业，对于你们这些各种级别的职务升迁是不太了解，不过吧，估计还得过个几年。” 　　“为什么？” 　　“排资论辈啊，或者看经历啊。人就是这样，不管你有才没才，你没到那个年纪，就算有才，别人也认为你没有能耐。” 　　“如果有人现在就让我做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啊？你们公司让你做吗？” 　　丁香点头。 　　“你不做？为什么？” 　　“第一，我没能耐，不足以服人；第二，你知道吗，背后很可能被人当棋子用。” 　　木子转转眼珠子：“可是，谁不是在做棋子啊。冲着钱，做啊！” 　　丁香摇头笑笑：“你脑子想事情稍微简单了一点。” 　　“因为我脑容量不够，我不能想太多复杂的东西。”木子重新躺回沙发，“要不然，我也找份正经的工作了，像什么公务员啊，老师啊，在我们家乡，做这些工作的女孩子绝对在婚姻市场是抢手货。我要是那样早就嫁出去了。“ 　　“现在考虑，也不晚。” 　　“性格不适合啊。” 　　“那你最适合干什么？就现在这样，写写东西，赚赚生活费？” 　　木子化身婆婆妈妈：“其实我想最适合我的职业就是，全职主妇。你看我，长得虽然不是国色天色，但也不至于丑得人神共愤吧，收拾收拾也算是清新可人，简直就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最佳典范，为什么就没有人看上我，把我娶回家做老婆呢。” 　　丁香想到了那个男人：“也许问题不在于你不够好，而在于你遇到的人跟你不对调。” 　　“确实如此。”木子叹气，“要是像你这样呢，还好。有钱，任性。别人跟你催婚，他们还找不到强大的理由。” 　　丁香合上电脑：“你觉得我适合嫁人吗？” 　　“嗯，适合。”强调，“但是，不适合做全职主妇。”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强、人！别浪费你强大的智商。” 　　“难道照顾一个家庭不需要智商？” 　　“更多的是需要情商。” 　　“好吧，你是情商达人，那你给自己一个期限吧。比如，你，三十岁之前，要把自己嫁出去。” 　　“三十。Ok，还有两年零八个月，貌似可以实现。那你呢？你的最后期限？” 　　“我的最后期限？”丁香笑，“我没有最后期限。因为我决定，转变性向，喜欢女人。” 　　“靠！那我岂不是很危险！”木子搂过抱枕，“别碰我，我警告你！” 　　“林小姐，基本上，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可说不定！”木子摇头，“世界太可怕，我要告诉我妈——”她的手机响了。 　　木子眼睛蓦地放大：“啊！” 　　“怎么了？” 　　木子颤抖着递过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两个迷人的大字：孙庚。 　　“接啊。” 　　“你说他找我干嘛？在周六的下午六点找我，什么意思？” 　　丁香懒得接话，伸手过去滑动按键，接通了电话，起身回了房间。 　　木子无比做作地喂了一声。 　　“林小姐，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请问有什么事？”交稿？否决。改稿？不可能。 　　“刚才我们社里同事约了去吃火锅，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吧？” 　　“啊。”莫非这是约会的节奏？ 　　“上次你帮我带妮妮去看病，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感谢你，一起吃个饭，就当我谢谢你帮忙吧。” 　　木子心冷静了半分：“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也没帮到什么。” 　　“不，我是很诚心邀请你的，真的非常谢谢你的帮忙。” 　　“嗯……” 　　“而且我怕我单独请你，你会尴尬。刚好同事一起去，你也认识他们，应该会很有趣的。” 　　我可就是想跟你单独吃饭呢：“呃，我想……” 　　丁香从房间走出来，嘴型抛出一个字：“去！” 　　“好吧，好吧。你们约在哪里呢？几点？哦，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木子坐正身子，冲站在一边准备听新闻的丁香强调：“两个字，没戏。” 　　“请分析。” 　　“第一，是同事聚会的性质；第二，他没说来接我，跟约会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第三，他说是为了感谢我上次带他的狗去看病这件事情！分析完毕！” 　　丁香点点头：“很好，‘美食与爱不可辜负’不是你之前的口头禅吗，没有爱，至少有美食。” 　　木子想了想：“也对。” 　　“换套好看点的衣服。” 　　“吃个火锅要穿晚礼服吗？” 　　丁香哈哈大笑：“你愿意的话。” 　　“我一定要穿成一个大妈样，丢死他的脸！” 　　“你可不是他的谁，丢也是丢你的脸。” 　　“你赢了。” 　　☆、第十一章 　　约的火锅店在城中繁华地段。木子出了地铁，不忘对着路边的橱窗整理一下个人形象。很好，90分。 　　到了门口，刚好看到孙庚:“嗨孙庚！” 　　“你好林小姐。”孙庚露出淡淡的微笑，“进去吧。” 　　“你刚到？” 　　“对。” 　　木子跟在孙庚身边一起进去，心里还暗暗比较，182cmVS163cm，距离是稍微大了点。 　　原来约的是社里几个年轻人，珍珠也在。 　　“庚哥！这里！”珍珠起身，欢呼雀跃。 　　我还在直呼其名的阶段，珍珠小姐早就是称呼“庚哥”的级别了。木子酸溜溜地想，对着几个人笑了笑，打了声招呼。 　　“我约了林小姐一起过来，大家想吃什么就点吧，我请客。”孙庚拉开椅子，示意木子坐下，自己在身边另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几个人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笑笑。 　　珍珠跟冬瓜交换了一个眼色：“庚哥，你和木子，现在是——”珍珠做了个“一对”的手势。 　　“不是。”孙庚的解释简洁有力。 　　木子附和：“绝对不是。同志们，我只是来蹭吃的。” 　　如丁香所提醒的，美食不可辜负，不是吗？ 　　想通之后，木子倒也没过多纠结了，专心吃自己的火锅，让别人谈情说爱去吧。反正都单身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空虚寂寞冷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汪！ 　　席间孙庚一直表现得像个绅士，在场的男性女性都得到了他细心的照顾，递纸巾，添调料，帮忙涮各种菜。木子静静旁观，忽然调动大学时候选修的心理学知识，想起老师当时说过类似的话：“很多表现得待人处事彬彬有礼的人，其实内心反而保持着跟外人比较大的心理距离。” 　　再忽然想起她和孙庚初认识时，孙庚对于她的一些鲁莽举动的的下意识的排斥，她基本可以对孙庚做出一个基本的评价，一个有距离感的男人。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不是吗？汪，汪汪！木子自嘲般笑笑。 　　没想到笑声引起了孙庚的注意：“林小姐？” 　　“哈哈，没事！没事！” 　　一顿火锅下来，又吃又聊，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拜拜，珍珠，拜拜，冬瓜！大家，拜拜！”木子围起围巾，“孙庚，谢谢你的招待哦。我先走了。” 　　众人也准备各自散去。 　　冬瓜问：“孙庚！你是不是打算过天河，是的话我坐你顺风车。” 　　“对。” 　　“有没有人住天河，一起走吧。” 　　木子眼神弱弱地扫过冬瓜和孙庚。 　　冬瓜指了指木子：“对，你好像是住天河。那一起蹭孙庚的车吧。” 　　木子看了一眼孙庚，孙庚不以为意：“一起走吧。” 　　三人上了车。 　　冬瓜是典型的游戏宅男，一上车就叽里咕噜说他的装备。 　　木子不玩游戏，完全没话题。 　　令她讶异的是孙庚也玩游戏，和冬瓜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不亦乐乎。 　　木子再次总结：没有共同话题，绝对悲剧。 　　冬瓜下了车，木子在后座跟孙庚打招呼：“不然你在附近的地铁站放下我吧，我坐几站就到家了。” 　　“没关系，不差这一会儿。” 　　“嗯。好吧。谢谢了。” 　　“谢谢你上次的帮忙。” 　　“其实只是很小的事情了，你一直挂在嘴边我反而不好意思。”木子笑笑，“对了，妮妮身体好点没？” 　　“基本康复了。” 　　“那就好。”木子点点头，“对了，你一个人住，平时妮妮谁照顾？” 　　“我给它准备好食物，下班就回去陪它。钟点工隔一天来清理一次卫生，也会陪它玩一下。” 　　“嗯，那它还蛮乖的。” 　　“是。”孙庚点点头。 　　“那你出来吃饭，它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出来之前我给它吃了东西。” 　　刚好遇上了车流高峰期，孙庚拉了手刹：“这里车很多。” 　　“对，可以说是必塞的路段。” 　　木子不好意思：“其实我可以坐地铁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要过来朋友这边拿份材料。” 　　“嗯。” 　　车窗突然被敲了敲。孙庚降下车窗，是个乞讨的老人。 　　孙庚探身去拿钱包，木子动作更快，在包里拿了十块钱，起身从前窗递了出去。乞讨的老人嘴巴动了动，大概是说感谢的话，转身走了。 　　孙庚摇上车窗，回头看了一眼木子：“这些人，说实话，挺可怜的。” 　　“对，我这人就是受不了老人和小孩的眼神，太惨了。”木子想起丁香的那套理论，“之前我朋友跟我说，她说就是因为有我这种无条件掏钱给乞丐的人，才助长了小孩被拐卖出来乞讨、大人不务正业的风气。可是，看到他们的眼神，我没办法，就算被骗，也认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钱，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如果恰好帮了一两个人，也算我们做了一件善事吧。” 　　“对！”木子点点头，“我之前去贵州山区做了两个月的支教，看到当地的人真的很淳朴，但生活也确实非常非常困难。有时候想想，要是每个有能力的人，都能拿出一点点力量去帮助他们，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善。靠一小部分的行为，其实不会有质的改变。” 　　“这都需要时间。嗯，你怎么做了两个月？” 　　木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没钱了，就要回来了。”她也不作保留，“我本来收入就不是特别稳定，去一趟支教，除了自己的生活花费，还买了文具和食物给小孩子，钱很快就用完了，所以就回来了。” 　　“你如果再去，告诉我，我给你资助。” 　　木子点头：“好啊，我先代表孩子们感谢你！” 　　孙庚又侧头看了看木子：“其实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 　　“不是，其实也不少。很多还没大学毕业的小女孩，也会过去支教。说真的，比我还能吃苦。”木子总算和孙庚找到了还能愉快聊天的点，“告诉你一个秘密，哈哈，也不是什么秘密啦。我资助了两个孩子读书，一个大学，一个高中，每个月每个人要给1000块钱。说实话，钱是不多了，但是他们那么聪明，努力读书，将来会有出息的！我能帮多少是多少了！” 　　“我真挺佩服你。” 　　“没有没有，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 　　车子缓缓驶进了小区门口：“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好。”孙庚笑笑，“林小姐，那再见了——” 　　“哈哈，想我下次请你吃饭，麻烦叫我木子！” 　　“好。” 　　木子向孙庚挥挥手，转身进了某栋楼。 　　孙庚向前开，找了个地方掉头。想了想，不自觉地笑了笑。 　　☆、第十二章 　　丁香想爆粗，这个所谓的代理财务总监，可真是吃力不讨好。 　　“周总，华越有一笔要付的工程二期款，八千万，需要你的签字。” 　　周季同不知道在干着什么，声音闷闷的：“什么时候要签？” 　　“这个星期内，最迟周五要划出去。合同约定了的。” 　　“今天周几？” 　　丁香翻个白眼：“今天周二。”昨天的例会，这位老兄也没有参加。 　　“嗯，行。我周五回来。” 　　“最好周四能签，周总。” 　　“嗯？” 　　“这笔账目不小，我们还要跟银行那边对接，时间最好宽裕一点。” 　　周季同沉默了一下:“嗯，好。” 　　丁香挂了电话，对着手机上屏幕上MT周总四个字画了个叉：“猪！” 　　李华强那边说是休一个月的假，事实上，一个月后是确定不会回来的了。她悄悄打听过人事那边的消息，说是KEN见了两个应聘总监的人，但是都没有下文了。 　　赶快结束这种生活吧！关键是她不想和周季同有任何对话！ 　　见鬼的财务总监，见鬼的周季同！ 　　周四早上十点，丁香打了周季同的内线，无人接听。下午三点半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丁香心里的无名火噌噌往上冒，说不清是对不负责任的上司的愤怒，还是对前任的无理由火大，直接拨了周季同手机,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起，声音还是闷闷的：“喂。” 　　“周总，请问你今天在公司吗？华越有份出账单需要你的签名。” 　　“嗯……”周季同轻轻发出不明声音。 　　丁香又气又怒：“周总！请问你在听我讲话吗？” 　　“文件很急吗？” 　　“对！” 　　“你方不方便送过来我家？” 　　“嗯？” 　　“我现在不太方便出门，你安排人送过来我家吧。” 　　丁香咬牙切齿，周季同你可不要玩什么花样：“周总，好，二十分钟后我会安排人送到你家。”周季同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 　　“不，是在我爸妈家。啊，地址我待会发给你，你让人送过来。”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这就是周季同的作风，毫无礼貌！丁香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了这个男人！ 　　不一会儿手机收到短信，丁香一看，是市郊的地址,心里深深叹气。 　　“小陈，你现在手头上有没有工作，有份文件要送一下。” 　　“经理，我准备去税局。急不急，不然我从税局回来再送。” 　　“算了，我自己跑一趟吧。”等他从税局办完事回来再去，都下班了。 　　设了导航，路找的还算顺畅，不过也走了快一个小时，丁香心里诅咒了周季同一万次。车子停在一处独立别墅门前，三十六号，应该是这里没错。“周总，你好，我到了你家门口，麻烦你给我开个门好吗？” 　　五分钟后，一个普通打扮的中年妇女来开了门。丁香拿不准怎么称呼：“你好，我是周总的下属，我姓丁，我来找他签字的。” 　　“你好丁小姐，我是季同的阿姨，请你进来吧。”浓浓的本地口音。 　　丁香跟着妇女进了屋，房子倒不是她想象中的奢华，反而有些古朴的味道。阿姨领着丁香上了二楼：“季同在他的房间。” 　　“啊？” 　　“他有点不舒服，这几天都在休息。” 　　丁香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她还以为周季同在恶意刁难她，没想到事出有因。 　　阿姨敲敲门：“季同，丁小姐来了。” 　　“进来吧。” 　　丁香看着周季同躺在大床上，只露出半个头，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阿姨轻轻带上门。 　　丁香站在原地，离周季同五六米的距离：“你怎么了？” 　　“感冒。”周季同拉下被子，露出整张脸，确实很憔悴。 　　“感冒就要卧床几天啊？” 　　周季同轻轻笑了一下：“老了。” 　　丁香没心情赔笑：“你去看医生了没？” 　　“看了，也打针了。就是累，没什么大事。” 　　丁香看看床头柜上面还有个碗，是中药：“你喝药了没？” 　　“凉了就喝。” 　　“太凉了也不好。” 　　“我知道。”周季同朝她伸手。 　　丁香楞了一下：“干嘛？” 　　“不是要签字吗？” 　　丁香这才想起自己要干的正事，拿出文件，走了过去：“喏。” 　　“合同呢？我看看合同。” 　　幸好早有准备：“嗯，这里。” 　　“账号呢，打入华越的公户？” 　　“嗯，是的。” 　　周季同翻了一下，看了两分钟，签了字。 　　“那我走了。”丁香转身收拾东西。 　　“最近很忙？” 　　丁香没回头：“嗯。” 　　“多待一会儿吧。” 　　丁香回头：“干什么？” 　　“头晕。” 　　“头晕就睡觉。” 　　“陪我说说话。” 　　“要说什么？” 　　周季同叹气，拉起被子盖着脸：“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丁香看着周季同：“你，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周季同在被窝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 　　“什么？” 　　周季同又拉下被子：“分手了也能做朋友吧，有必要弄成这个样子吗？” 　　“这个样子？什么样子？” 　　“听说你找到了新的男朋友，挺好的，恭喜你。”周季同坐起身，头发凌乱，“公事上，我们是同事，私事上，我们还能做朋友，不好吗？” 　　丁香冷笑：“请问我什么时候找到了新的男朋友？” 　　“著名的情人节礼物，不是吗？”周季同用手撑头，“我们分手才一个多月，你就找到新欢了？” 　　丁香可不喜欢他这副明明是他负了他还一副她对不起他的鬼样子：“对啊，他同意跟我结婚，挺好的。” 　　“喂，我想说。”周季同抬眼，“结婚很重要？” 　　“非常重要。” 　　“好吧。”周季同倒回床上，“我累了。” 　　丁香拿起公文包：“再见，周总。” 　　☆、第十三章 　　木子“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给孙庚打了电话：“还记得我说要请你吃饭吗？就今晚吧。” 　　“不好意思，我今晚没空。” 　　木子的脸马上耷拉下来。 　　孙庚解释：“约了朋友打羽毛球。” 　　“哦。那，那我们改天再约。”木子热情消退了几分。 　　“你想一起打吗？” 　　“啊？”木子想起自己那拿不出手的三脚猫功夫，但切莫不能错失良机啊，“好啊。” 　　孙庚告诉了木子时间和球馆地址。 　　木子扔下手机，第一时间扑回房间：“球服！球服！啊！” 　　衣柜里没有她想要的运动服。 　　求救丁香：“孙庚约我今晚打羽毛球，我连件运动服都没有。” 　　丁香正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那就赶快去买。” 　　谄媚的声音：“姐，你的球服……” 　　“如果你能穿得下，我是无所谓。” 　　确实穿不下。木子赶快拾掇自己，背起大包，出门添置约会装备去了——好吧，也算是约会装备。 　　木子挤上了地铁，深深感叹。凡事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临时抱佛脚，手忙脚乱，通常悲剧。谈恋爱亦如是，知己知彼，不断调整战略，方能百战百胜。 　　最后木子穿着刚刚入手的还散发着新衣服独有味道的运动装，到了球馆。 　　孙庚已经在场上,对手是个女的。 　　长椅上坐着二男一女，木子挥挥手：“嗨，你们是孙庚的朋友吧？” 　　“你好，美女。”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很热情，“怎么称呼？” 　　“叫我木子就行了。” 　　“我是高山，他是阿文，她是妃子。”高山指了指，“在打球的那个是诗云。” 　　“妃子？” 　　妃子笑了：“我叫陈迪妃，妃子是我的外号。” 　　高山站了起来：“喂，孙庚，双打！” 　　孙庚正错失一个球，弯腰在捡球，闻言下了场：“你们打，我先喝口水。” 　　木子看着孙庚满身大汗走过来：“要纸巾吗？” 　　孙庚摇头：“我有毛巾。” 　　其余四人组成了男女双打阵容，留下木子和孙庚独处。 　　孙庚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坐了下来。 　　木子觉得面前这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其实是充满魅力的。 　　“你们经常约打球？” 　　“嗯，没事的话，一般都会打。一周可能两三次吧。” 　　“我大学时候体育课学的是羽毛球。” 　　孙庚点头：“那你一定打得很不错。” 　　“刚好相反。”木子自嘲，“我看当时能及格，有百分之九十是因为老师对我的同情吧。” 　　“还有百分之十呢？” 　　“归功于美色。” 　　孙庚哈哈大笑。 　　“你笑成这样，没考虑过我的感受？”木子故作生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庚摆手，“你还挺有幽默感的。” 　　“姑且把这当作赞美吧。” 　　轮到木子上场，木子和孙庚一组，对高山和诗云。 　　高山和诗云看上去就是精力充沛的人，尤其诗云，连续打了快一个小时。 　　木子先发球。关于那个及格的笑话，确实就是一个笑话。大学头两年的羽毛球课程并不是混过来的，她想，基本功应该还在吧，至少在男神面前，绝对不能丢脸。 　　木子和孙庚在球场上竟然有异常的默契。 　　最后以2-1胜了高山和诗云。 　　“挺厉害的。”诗云走了过来，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跟木子打声招呼，“你常打？” 　　“很偶尔。” 　　诗云点点头：“孙庚你让木子过来，是故意要杀我威风？” 　　孙庚看看木子：“是你整天自吹自擂自己的三脚猫功夫。” 　　木子摆手：“是因为诗云前面打太久了，体力消耗太多了。要是我跟她一对一打，绝对被打趴下。” 　　诗云对这句话颇为受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木子多会说话。” 　　木子暗暗留意了一下几个人之间的互动，阿文和妃子明显是一对情侣，至于孙庚和诗云虽然话语间多有交谈，但并不像是男女朋友的样子，而高山，就纯粹一个负责调节气氛的大活宝。 　　木子心思来来回回转了好几次，最后又不禁觉得自己心思叵测。 　　说不定孙庚目前也只是把自己当成聊得来的朋友，自己演那么多内心戏给谁看哪？！ 　　木子坐在一旁，看孙庚和高山打球。想了想，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凤兰竟然很快评论：“是孙庚？” 　　木子回复：“好眼力。” 　　下一秒凤兰发来微信消息：“怎么在一起了，我完全没收到消息。” 　　“只是普通朋友，类似同事，ok？” 　　“我可从来没看到孙庚和同事约打球。” 　　木子发了个惊讶的表情。 　　“看样子，你们有机会发展。” 　　木子打了一句“不太可能吧”，想想删掉，“承你贵言”，想想又删掉，发了一句莫名其妙连自己都不太理解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必要时，我会是你的助攻。” 　　“谢谢助攻。” 　　“加油！” 　　木子放下手机，抬头看看孙庚，他正扣了高山一个球，高山在大呼小叫表示郁闷。孙庚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忽然往木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木子向他挥挥手：“孙庚加油！” 　　孙庚笑了笑，眉眼舒展。 　　木子当晚的微博内容：晚上9点38分，羽毛球馆，10号场，某人帅得我一塌糊涂。 　　 　　☆、第十四章 　　叮咚，来自孙庚：“晚安。” 　　“晚安。” 　　木子放下手机：“完了完了，估计今晚又是失眠的节奏。” 　　丁香在做瑜伽，同一姿势已经维持了十分钟：“嗯？” 　　“从旁观者的角度，你觉得我和孙庚现在算是什么阶段？” 　　“嗯？” 　　“朋友？暧昧？” 　　“朋友。” 　　木子不服气：“为什么？” 　　“我可没见过暧昧中的男女，完全没有单独的约会。” 　　“也许他不好意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追求一个心仪的女孩，可没有好不好意思一说。” 　　木子回想她和孙庚两个人由最初的没有来往到公事上的来往，再到私下的来往，好吧，她承认，他们两个之间一直有太多其他人的参与，但，“从朋友发展到恋人不是也很好吗？” 　　“很好。我只是觉得你们现在还在朋友阶段，却没有否决任何后续发展的可能性。” 　　“我暂时把这个当作安慰吧。” 　　丁香放下脚，伸伸腰：“话说回来，你也不是盲目狂热的人，这个孙庚真有那么好？” 　　“对味。” 　　丁香点头。 　　“你知道心里有一个人的好处是什么吗”，木子甩甩手机，“我妈又给安排了一次相亲，我拒绝了。这种因为有待定人选，而无需大海捞针的感觉，真好！” 　　丁香想了想：“所以，万一没有结果呢？” 　　“不不不，以我现在的智商和情商，我暂时没办法考虑到那么多后果！且让我再享受一下恋爱的感觉吧！” 　　指正:“是单恋。” 　　“又何妨？” 　　“以你的高龄，单恋有点不合适。” 　　“我内心永远是个少女。” 　　丁香摊手：“好吧！祝君好运！” 　　木子喜滋滋地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丁香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再过一个多月，她就满三十二周岁了。十八岁的时候，她觉得二十岁是个不可逾越的坎；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她特别害怕三十岁的到来；而现在，三十即将有二，是更从容了，还是更忐忑了？ 　　她想起爸爸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现在什么都好，就欠一个家了。” 　　一个家，家的概念是什么？当然不仅仅是一个房子。 　　或许，她也该学习木子的狂热，积极地把自己投入到任何一个可能性当中，哪怕那个可能性很小？ 　　夜深人静，难以安眠。 　　习惯性看看朋友圈里面朋友的动态，忽然心跳加速。 　　她看到周季同的一则动态。更新时间：1分钟前。 　　没有文字，只有一幅配图，是邮轮上的夜景。海面波光粼粼，船内隐约衣香鬓影。 　　周季同很少发朋友圈，大概两个月更新一次的频率。从她发出那则信息：“再这样下去，我大概会很快沦为一个逼婚的可怜女人，而你会加速厌倦我。趁场面还没有更难堪之前，我们分手吧。”那天开始，直到今晚为止，期间周季同没有发过更新过任何动态。 　　曾经丁香想过删除他或者把他加入黑名单，最后作罢；曾经丁香想过发一些开心精彩的配图，以告知周某人“没有你我还是活得很好”，也想过抒发一些最真实最痛苦的心情，用来批判“你毁了我的快乐和幸福”，但最后也是作罢。 　　原因是，一个不愿意允诺给予女人婚姻的男人，一个伴侣不堪压力提出分手却不做任何回应的男人，一个分手后立马找了理由跑到外地回避了将近一个月的男人，你的故作潇洒或者委屈可怜，在他眼中都是惺惺作态了。 　　恋爱时，或许可能放下自尊成全爱情；爱情宣告结束了，那就拾回尊严吧。 　　不过，女人可悲之处，是人前如何气势强大，人后依然感情软弱。又比如现在，为了前任一个或许毫无意义的网络动态，又调动了无数脑细胞做起来了阅读理解：是发给我看的吗？想要表达什么中心思想？他运用了什么技巧，声东击西，欲盖弥彰，渲染强调？ 　　丁香忍不住再次翻看了周季同的所有微信动态。内容都不多，要么是一些活动图片，要么是他转发的名人名言——某种意义上，他确实不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至少他不热衷在微信上曝光自己的个人生活。 　　他们在一起之后的两年多，他的动态没有任何可以显示出他非单身的迹象。唯一一个让丁香这个当事人了悟其中含义并且一度为之感到甜蜜的是，他曾经发了一幅图，那是他们一起去北京度假的一个晚上，并配上文字：今晚月色很美。 　　来回刷了几次朋友圈，周季同的动态之下有一个评论，来自庄臣，那是他们寥寥的共同的微信好友之一，是公司的大客户：“纽约再见。” 　　周季同回复：“期待。” 　　再无下文。 　　丁香自嘲般笑笑。她和周季同最终不能走得更长远的原因之一，还在于两个人背景的差距。她来自普通不过的家庭，她的朋友她的亲戚都是平凡不过的小百姓，过着一日三餐的小日子已心满意足。相比而言，在她的熟人圈子里，她已经算得上是所谓的精英人物，拥有著名大公司中高层管理者的头衔，拥有比普通工薪族更好的物质收入。可是，这些所谓的成就，在周季同的圈子里，却是拿不出手。 　　有些人，好像曾经离你很近。可是一旦撕去某种关系的外衣，你会发现两者之间的距离很远。 　　 　　☆、第十五章 　　失眠对于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说，有两大恶果，一是皮肤状况必然无比的糟糕，似乎层层粉底之下依然掩盖不了浮肿的眼袋和暗淡的脸色；二是精神状况同样萎靡，提不起精神工作，思考问题总是慢个半拍。 　　丁香捧着刚送上来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半小时前就打开了季度财务报表，却完全看不进去。 　　拿起手机，木子和江河在三个人的微信群里聊得不亦乐乎，话题来来去去无非两个，关于木子萌芽中的感情，关于江河鬼灵精怪的儿子。 　　丁香翻阅她们的聊天记录，心里自嘲，自己的生活竟然是这样乏善可陈了。 　　木子和江河聊了一大通之后，终于想起：“丁香怎么没说话？”江河问。 　　“要么在赚钱，要么在数钱。”木子如是回答，“这个时间她通常很忙。” 　　“女强人就是这副德行。” 　　“其实我愿意有这副德行。可惜，心向往之，却不能至。” 　　丁香发了一句：“切莫人后说闲话。” 　　“女强人终于露面了。我们这是公开说你好话呀，可不是闲话。” 　　“就是。”江河发了个调皮的表情。 　　丁香无奈：“头痛死了。” 　　江河关心：“怎么了？” 　　“四点多才睡。” 　　“我说我失眠，结果睡成猪。怎么反而你晚睡了？” 　　“还好说，江小姐整天晒幸福，衬托得我多么的不幸，睡得着才奇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叹气：“想想，日子真是过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姐，之前不是说去度假吗？约起来吧！” 　　“前阵子某人不是说穷得连肯德基都吃不起了吗？” 　　“稿费刚刚到手，来回机票和几天的酒店费用是有了。” 　　丁香想想最近手头上乱七八糟的工作：“再看看吧，估计是走不开。” 　　“没意思。” 　　“你可以约你的孙庚。” 　　“先声明，他目前还不是我的。” 　　丁香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已经把他列入你的私有财产了。” 　　“嘿嘿，纯属误会。” 　　内线响起。是KEN。 　　“老板召见，不和你们胡说八道了。” 　　“姐，晚上早点回家，我给你熬汤。” 　　丁香放下手机，上了二十楼，不知道KEN找她又有什么麻烦事了。 　　KEN的办公室还有一个男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套黑西装，文质彬彬。 　　“这是财务部丁经理。”KEN介绍，“这是韩总，董事会刚刚确定下来的财务总监。” 　　丁香心里一跳，没想到高层们无声无息就把总监人选给定了。 　　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能耐不足以做好MT财务总监的工作，这也是她当初拒绝晋升的机会的重要原因——何况她根本弄不明白周季同和KEN那段时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坦白说，代理总监一职以来，虽然才两三个月，也经历了各种焦头烂额的麻烦事，但无可否认，收获还是颇为丰富。她敛了敛神，伸出手：“韩总你好，我叫丁香。” 　　“你好，我是韩铎，多多指教。” 　　“不敢。” 　　“因为韩总个人的原因，他大概在一个月之后才会正式上任，我们到时会有正式的公布。在这段时间之内，具体的工作还是要你来负责执行。” 　　丁香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韩铎笑笑：“对的，非常感谢陈总的理解。” 　　“那——” 　　“今天主要是让你们两个见个面。” 　　“那我的工作审批，是向韩总报告，还是向周总？” 　　“还是先跟老周对接。” 　　“好的。” 　　KEN向韩铎介绍：“周总是主管集团业务，近期公司的财务重点是和华越建筑的来往，目前这一部分是他在协管。等你过来以后，这一块工作会交接到你手里。” 　　韩铎点头：“好。” 　　KEN又问丁香：“周总回公司了没？” 　　“啊，我不知道。” 　　KEN：“我找一下，你们先坐”，回到桌前打电话：“在哪？来我办公室一趟。” 　　五分钟后，周季同推门进来。初夏的天气，他穿着深蓝色衬衫，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病态。 　　“没大碍了吧。” 　　周季同声音还是重感冒后的沙哑：“嗯。”他向韩铎点点头，看样子是和韩铎见过面了的。 　　也是，KEN和周季同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没有事前通过气的？ 　　KEN把大致的工作安排跟三人说了一下，面向周季同：“你再麻烦一个月，到时华越那边的账，到时你和丁经理对接一下，再交接给韩铎。” 　　周季同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韩铎啊，按我说，你今天就上班。我头痛得要命，现在听到工作上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 　　韩铎还是笑笑，KEN闷笑：“是海风的威力太惊人，把你吹晕了吧。” 　　“人啊，真是不能不服老。一场小感冒，躺了四五天。”周季同挥手，“修心养性。”说话的同时却拿出了烟，递给韩铎。 　　韩铎摇手：“最近在戒。” 　　“戒烟？”周季同点燃烟，“我没那个定力。” 　　“烟酒不离身，你这叫修心养性？”KEN取笑。 　　丁香对三四十岁的男人关于养生的话题毫无兴趣：“陈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KEN嗯了一声。 　　丁香向韩铎点头示意：“韩总，再见。” 　　“再见。” 　　丁香回到办公室，心里简直郁闷得要死。 　　“木子。” 　　很快收到回复：“到！” 　　“做好准备，一个月后，飞巴黎。” 　　“不是说没时间去？” 　　“现在确定了，完全没问题。” 　　“好的！” 　　就来一次旅行吧，放下过去，放下回忆，重新开始。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第十六章 　　感谢现代科技的发达，消遣无聊时间、作出某些暗示，都可以借助朋友圈这个万能的小帮手。木子的最新朋友圈是：“下周飞巴黎，期待！” 　　必须说，这个状态百分之九十是为了更新给孙庚看的。目前她和孙庚的关系，往好里说，是甚为和谐，两人在一个星期里至少有一两次见面，要么会一起打球，或者会在杂志社里碰见，偶尔在晚上各自回到家之后还会有微信的消息互动；往坏里说，就是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比如现在，木子的朋友圈更新超过快24小时，其他人的评论都有二十来条了，孙庚方面还是毫无反应。 　　终究忍不住，状似不经意地给孙庚发了个微信：“hello，我下周出去玩几天，可能暂时没办法跟你们打球了，等我回来再约哦！” 　　消息发出十来分钟，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木子有点泄气，积极加孙庚微信的是她，主动给孙庚发信息的是她，不时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的也是她。虽然两个人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但她似乎还是在一头热。她猜，大概孙庚只是在作出礼貌性的回应而已？！ 　　叹口气，打电话给丁香。 　　“姐，在做什么？应酬还是加班？” 　　丁香那边的键盘声滴滴答答：“加班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那么快。” 　　“无聊死了，陪我说说话吧。” 　　“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聊天。” 　　“真、的、很、无、聊！” 　　“没约孙庚？” 　　“唉，别提了。” 　　丁香嗤笑一声：“那，看看偶像剧吃吃零食。” 　　木子低头审视自己近期因为运动加节食而稍稍瘦下来的身材，正想说话，叮咚，手机微信的声音响起。是孙庚。 　　“姐，不跟你说了，孙庚给我发信息了！” 　　“好吧好吧。” 　　木子迫不及待打开微信。孙庚的语句很简单：“去哪玩？” 　　“巴黎。”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哦，玩得开心点。” 　　木子搔搔头发，手指翻飞：“到时给你带手信哈。” 　　孙庚这次回的倒是快：“不用。” 　　“你现在在家还是在哪里？” 　　“在家里。” 　　“在做什么呢？” 　　“陪妮妮玩。” 　　僵硬的一问一答，可怕的对话模式。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意是男女之间有意的一方，在聊天时，必然会不断地开启新的话题提出新的问题，让双方的交谈不断维持下去。而像孙庚这样的对话方式，是不是代表他其实根本无心于她？ 　　木子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还是干脆放弃无话找话。孙庚却发了一张妮妮的照片过来，妮妮在地上打滚，一副萌样。 　　木子心情瞬间好转：“好可爱。”虽然她有点怕狗，但是妮妮确实蛮可爱，“你很喜欢狗狗？” 　　“还好。” 　　“你养妮妮几年了？” 　　“有五六年了。” 　　“时间也蛮久了。” 　　“嗯。” 　　“你怎么给她起这个名字，叫妮妮？” 　　好一会儿，孙庚回复：“是我以前女朋友起的。” 　　木子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的话题一下子绕到了这个话题，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哦。” 　　孙庚没有再回复。 　　想了想：“哈哈，没想到你忽然提起你以前的女朋友。” 　　“刚好说到而已。” 　　“嗯嗯。”木子忽然涌起一股无名勇气，“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当然，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回答我。” 　　“嗯。” 　　“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 　　“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呢？” 　　“有合适的人的话，会。” 　　“你觉得我合适吗？”木子犹豫了五秒，终究发了出去。 　　反正都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了，直白一点，总比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木子如是鼓励自己。 　　叮咚。手机响了。木子却觉得没有勇气拿起手机，埋在枕头里尖叫“啊！”。 　　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终于看了孙庚的回复：“我们是朋友。” 　　这大概是拒绝的意思了吧。 　　想了想终究不死心，说得更加直白：“虽然说了有点丢脸，但其实我一直有点喜欢你。” 　　“做朋友挺好的。” 　　“哈哈哈，明白。” 　　孙庚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木子却笑不出来：“以后继续约打球哈，别因为这个事情搞得我们尴尬了。” 　　“不会。” 　　“有点困了，我准备睡咯。” 　　“晚安。” 　　木子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在孙庚发了“晚安”之后还恋恋不舍地再发个晚安或者一个可爱的表情。 　　放下手机，关了灯。 　　虽然已经一把年纪，表白失败了，伤心一下还是被允许的吧？ 　　木子睁着眼睛，房间里很暗，她看不到什么东西，心里闷闷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更新了微博:“感情大忌，先动了心。” 　　丁香看到木子的微博的时候，是在回到家睡下床的时候。她侧耳听了一下隔壁房间的声音，似乎毫无异样。 　　丁香大概知道，木子这句话，是和孙庚有关。在丁香看来，木子热情开朗善良大方，但并不太懂得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一个人怎可能时刻处于情绪高昂精力充沛的状态？但当木子遇到类似的低潮心情，她往往下意识般把自己藏起来。就好像现在，她的隐晦的心情，也仅仅是发表在她的微博小号而已。 　　丁香其实挺希望能预见未来，看看十年后的她，看看十年后的木子，到底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彷徨，迷茫？ 　　☆、第十七章 　　韩铎的上任，使得丁香卸下千斤重担，对她来说，至少有两个好处：第一，免了和周季同公事上的对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第二，能够在生日前把年假申请下来，飞一趟巴黎，圆了自己的一个小小梦想。 　　早在初中的时候，英文老师让学生们介绍自己最喜欢的城市，同学们的答案不一，有说北京有说成都还有上海等等之类，当时她说我喜欢巴黎。 　　老师问：“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喜欢巴黎？” 　　当时十四岁的丁香是个文静的小女生：“因为我觉得巴黎很浪漫。” 　　而浪漫，到底是什么呢？父母失败的婚姻模式，自然提供不了她关于浪漫的具体画面。在她的想象里，所谓浪漫，大概是跟爱人之间毫无罅隙的共处，平和，信任，安全，且永恒。 　　去年的夏天，她还跟那人磨着，陪我去一次法国吧。那人口上答应了，终究却还是因为两个人的时间很难配合——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而不得不一拖再拖。没想到的是，拖到最后，两个人已经沦落到分手的境地。 　　丁香摇头，好了，不能再想了。已成过去，那就让它过去。 　　在茶水间看到韩铎——韩铎是个非典型的MT高层领导。MT公司只针对基层员工实行严格的考勤制度，中层以上管理人员相对上下班时间相对弹性，但这韩铎似乎是个准时上班积极加班的老牛式领导，基本上丁香都能在九点前看到他：“韩总。” 　　“你好，丁经理。”两人接触的时间不长，言语之间还是客套的。何况韩铎不像之前的李华强，暂时还是保持安全距离为好。 　　“哦，对了，你明天开始休假？”假单还是他签了字的。 　　“对。” 　　“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韩铎倒了奶茶，丁香看他另外又加了一包砂糖——看来是个嗜甜的人，“待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 　　在韩铎的办公桌对面坐下。前任MT财务总监李华强的个人物品早已不在，短短时间，韩铎已经把这个环境收拾成他的风格，几个绿色小盆栽，以及非常非常多的书籍。 　　“我来公司的时间不长，以后是需要你多加协助的。” 　　“辅助你的工作，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韩总，你客气了。” 　　韩铎又喝了一口他调制的甜奶茶，丁香看到就觉得自己的牙龈隐隐发酸:“本来我有个计划，想要在这周在财务部内部开始执行。但是因为你休假了，所以等你回来，我希望能和你再针对部门的工作调配、人手安排再作讨论。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韩总，涉及到人手的安排，可能还需要得到人事那边的同意。” 　　“哦，这个我知道，我和陈总打过招呼，人事那边会配合我们的。” 　　丁香不知道这个韩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哦了一声。 　　“对了，你和周总那边，是把所有的工作都交接好了吗？” 　　“是啊。” 　　“好，那以后我们财务这边的工作，你就直接跟我联系就好，不需要再跟周总那边确认了。” 　　丁香心想这个韩铎倒是有点意思，虽然他和周季同都是“总”字级的人物，但是难道他不知道周季同的“总”分量比他要大，怎么语气之间有些不把周季同看在眼内的意味？ 　　虽然和周季同再无瓜葛，但是她倒也容不下韩铎有些轻视周季同的态度。 　　“好的，我知道了。” 　　出了韩铎的办公室，COCO刚好走过：“丁经理。” 　　“嗯。” 　　“你的外卖到了。” 　　“好的，我待会去取。”丁香走到前台，前台永远是热闹非凡的，各家的快递，各家的外卖，满满的一堆。她看到熟悉的“明记”包装，正想取，却看到外卖盒上贴着的小票上印着几个字:“MT二十楼，内线：8017。”是周季同的外卖。这可罕见。 　　她找了找，找到自己的那份，把钱交给COCO：“谢了。” 　　“不客气。” 　　不一会儿，章风走了下来，他是周季同的私人助理：“周总的粥在哪？” 　　COCO很殷勤：“这里这里。”又八卦,“周总今天又不出去吃饭了？” 　　“他都喝了几天白粥了。” 　　“周总真可怜，前两天看到他，好像瘦了很多。” 　　丁香拿着自己的外卖盒，顿了顿，回了自己办公室。 　　晚上回到家，开始收拾出国的行李。 　　木子敲敲她的房门，门是开着的：“这么多东西？” 　　这是丁香和木子的其中一点不同。丁香着重生活中许多琐碎的细节，每次出行，她需要带自己的毛巾需要带自己的毯子需要带自己的拖鞋诸如此类，因此往往把自己弄得很累，而木子往往是塞上一两套换洗衣服，背上行囊就走。 　　“差不多了。你呢？” 　　“有钱在手，说走就走。”木子穿着长长的纯棉睡衣，靠在门边，嘴里含着薄荷糖。她是娃娃脸，每次把眼镜摘了，头发披下来，就像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丁香坐在地上，抬头看木子：“最近好像漂亮了？”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很漂亮吗？”木子撇撇嘴，“瘦了四五斤，这年头，果然还是瘦子才有出路，一瘦就说我漂亮了。” 　　丁香笑笑，继续折叠打底的棉衫，状似不经意：“最近没听你说孙庚？”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开始有少女的秘密了。” 　　“去，老女人有什么秘密？”木子蹲下身，“我跟孙庚表白了，然后失败了，就这样。” 　　丁香点头。 　　“不给点安慰吗？” 　　“你需要吗？” 　　木子认真想想：“不需要。” 　　丁香放下衣服，走到木子跟前，也弯下身，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不是安慰，是鼓励。” 　　木子摇头：“你知道为什么不需要安慰吗？” 　　丁香丢给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因为，我跟他从来没有开始过。所以，没得到过的东西，谈不上失去。” 　　“非常好。”丁香握握木子的手，“逻辑完整，说理充分。” 　　“当然，四年的中文不是白念的。”木子点点头，“去一趟巴黎，看看有没有机会来场浪漫之都的艳遇。” 　　“别抱奢望。” 　　“别打击我。” 　　丁香点头：“好吧，祝福你，也祝福我，在法国来一场非常、非常、非常浪漫的邂逅。”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说喜欢木子的，有说喜欢丁香的。解释一下，故事会以两个人的经历平行展开，应该不太分主次。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闲着没事就给我发两个字“催更”，治疗一下我的懒病。 　　☆、第十八章 　　KEN刚进办公室，便看到了周季同，他正在专心泡茶，上好的滇红。 　　“自己办公室待不住？” 　　“我那办公室，冬凉夏暖，还是你这里好。” 　　KEN觉得周季同越来越会胡说八道：“整层楼就你那房间风水好。” 　　“风水好是好，就是不旺我。”周季同喝了一口，“茶不错。” 　　KEN放下车钥匙，在一旁坐下：“怎么不旺你？” 　　“一个感冒，要了我半条老命。你说能旺我吗？” 　　“那只能怪你老了，抵抗力下降，体质比我儿子还差。” 　　周季同不接话。 　　KEN又问：“最近韩铎那边怎么样？” 　　“奇了，天天在公司里面看着的人是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卢峰也有意思，死皮赖脸地把韩铎塞进来做财务总监，是打算再来一次李华强的案例？” 　　“韩铎也不是说塞进来就塞得进来的，他有那个实力。”周季同沉吟，“从伦敦回来的，有点意思。” 　　“靠！我可不管什么意思不意思，真是烦透了！”KEN掏出烟，周季同摆摆手，示意不要，“这公司，要不是我爸非要我管，我还真懒得管。几个所谓的元老天天坐在边上，不是这个抽风就是那个闹妖，再把我惹急了，我带上老婆孩子出国去，落得清净。” 　　“这一代一代的，不都是这样吗？你再撑十来年，等你儿子接手，你就学你父亲大人，啥事不管，绝对清净了。” 　　KEN想到自己顽皮的儿子，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真别说，有时候还真的觉得我那臭小子聪明透顶，玩心计都快超过我了。” 　　周季同摇头：“你现在的样子真傻。” 　　“等你做了人家老爸，你就知道这种滋味了。” 　　周季同笑了一声。 　　“韩铎上次跟我说，想调整一下财务部的人事，辞掉一两个，再找一些新的。你前阵子没回公司，没跟你说。” 　　“培养自己的人？” 　　“是这个意思。我答应他了。” 　　“答应就答应吧，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KEN忽然笑：“你就不关心一下，丁香会被韩铎当亲信用，还是炒了了事？” 　　“堂堂一个财务经理，可不是他说炒就能炒。”周季同无来由觉得有点烦躁，自己摸了根烟，点燃，“丁香不是个蠢女人。” 　　“你知道？” 　　周季同瞪了他一眼。 　　“她休了一个星期的年假。” 　　周季同没说话。 　　“韩铎那天跟我说的。” 　　周季同还是没说话。 　　“你说是不是跟男朋友出去玩去了，要不怎么突然休假。”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闲事少管。”周季同拿了钥匙走人。 　　百无聊赖推了一个客户的邀约，周季同正打算回家闷头睡觉，接到阿姨的电话：“你妈让你回来喝汤。” 　　周季同语气很冲：“不喝。” 　　“好端端的，耍什么少爷脾气？”阿姨温温柔柔，“给你做你爱吃的黄豆焖猪脚，怎么样？” 　　周季同心想自己这么大的人，在家里人面前还是一副臭脾气，确实不应该，闷闷应了一声：“知道了。” 　　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回到了家，阿姨和母亲都在厨房忙活。阿姨前几年和姨丈离了婚，儿子女儿都在国外工作，所以搬过来和母亲作伴。 　　“妈，阿姨，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 　　“刚好没事，早点回来。” 　　母亲走过来：“前短时间不是听你爸说，你很忙吗。” 　　“忙过了那一阵就好了。” 　　“你看你，又忙，之前又生了病，现在人都瘦成什么样了。” 　　周季同看看自己：“还行。” 　　“让你多回来吃饭，又不听。家里的东西什么时候都比外面的好，何况你阿姨厨艺那么好。” 　　阿姨洗干净手，走出客厅：“猪脚刚下锅，焖好了就能开饭。” 　　周季同点头:“行，我现在还不饿。爸呢？” 　　“和你陈伯伯钓鱼去了，刚打电话回来了，说今晚不回来吃饭。” 　　周季同哦了一声，三人一下子沉默无话。 　　周季同拿起遥控器，胡乱转台。 　　“儿子，在家对着妈很无聊吗？” 　　“没有啊。” 　　“怕无聊，就带女朋友回来给妈看看啊。” 　　“没女朋友。” 　　“最近没有谈恋爱？” 　　“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周季同知道对付母亲大人的唠叨，最好的方法就是简明扼要绝对不犹豫。 　　“你说你——”母亲宣告投降，问不下去了。 　　反而阿姨开口了：“季同，上次来家里找你的那个丁小姐——” 　　周季同凝神：“怎么了？” 　　“之前我好像看过啊。去年我在一品汇看到你，你身边当时不是带着她吗？” 　　母亲惊讶：“啊，哪个丁小姐？“ 　　好，这两姐妹开始演双簧了。 　　周季同站起来：“阿姨，你的老花镜可能度数不够了，改天我有空陪你去配。我先上去睡个觉。” 　　母亲和阿姨相看一眼，表情无奈。 　　周季同躺在房间的大沙发，忽然回想起之前丁香来过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来他的父母的家里，第一次见到他的家人，却不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想了想，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多，她待他如何，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还是对她于心有愧。她是个好女人，可惜他不是一个好男人，至少他给不了她想要的婚姻。 　　偶尔周季同也会在想，自己之所以迟迟不愿意进入婚姻，是因为如自己公开的理由所说是所谓的“恐婚”，还是，真的不够爱？ 　　连他本人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第十九章 　　周季同回了自己的家。市中心的一套高级公寓，离MT不远，一百八十多平方，一个人住着足够舒适了。 　　他笑，不知不觉中，原来恢复单身已经快四个月。或许，是因为丁香之前几乎没有打乱他的生活模式，除了偶尔过夜会留下一些小物品之外，她没有过多地改变他原有的生活。再后来，把她在这里停留过的生活痕迹一点点清除掉之后，一切就好像都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不，还是有改变的。她怕烟味，所以哪怕现在一个人，他都不会再在卧房里抽烟，烟瘾上来，他都下意识走出了阳台。 　　月色挺好。 　　周季同拿出手机，他不属于低头一族，手机对他而言，除了正常的电话联系，最多就是在白天看看股市动态，看看社会新闻，偶尔参与一下微信群里几个男人的插科打诨——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之中，只有他未婚，他已经习惯不时被调侃一番。 　　他对着圆圆的月亮，拍了一张，配上文字“今晚月亮很美”，发了朋友圈。 　　下面却是丁香的状态：“到了。先check in，再作打算。”配图是丁香和木子在酒店大堂的合照。周季同知道那家酒店，半岛酒店。 　　原来她去了巴黎。 　　周季同心里一动，还记得丁香不止一次跟他商量过要出国玩。出国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第一次便答应了下来：“好，你安排。” 　　可是每一次丁香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都有各种公务要处理：“不行，我下周去香港”，“不行，佛山那边的楼盘要开，我要过去”，“下次下次，我先飞美国，乖。” 　　久而久之，丁香似乎没有再提，她拿出的护照也收了起来：“等你有空了，你再跟我说吧。”她最后一次是那样跟他说，他说“好”，还记得，他们好像是拉了勾的“我一定找时间陪你去”。 　　周季同右手的大拇指似乎有点痒。 　　一个疯狂的想法涌现。 　　周季同打电话给章风：“帮我看一下，最快的飞法国的航班。” 　　“周总你想去哪里？” 　　“巴黎。” 　　“周总，几个人？几天往返？” 　　“一个。”周季同按灭了烟头，“先订单程。” 　　“好。” 　　凌晨三点，章风把周季同送到了白云机场。 　　“我估计离开两三天，有事情随时联系。” 　　“好的，周总，一路顺风。” 　　直到上了飞机，躺了下来，周季同才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过分冲动的决定。 　　去找她吗？然后呢，要说什么？ 　　丁香和木子果真遇到了跟她们搭讪的法国蓝眼帅哥。 　　木子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跟对方聊天，可感觉对方那双电眼散发的电量越来越强，木子也有点招架不住：“嘿，我们要走了。” 　　“这里的咖啡很棒，甜点也很棒，你们可以再多呆一会儿。” 　　“不了不了，我们要先走了。”木子扯起丁香，“拜拜！” 　　蓝眼帅哥抛给她们一个飞吻。 　　丁香大笑：“宝贝，你的魅力真大。” 　　“天哪，他竟然问我酒店房号。我还不赶快逃!” 　　“胆小鬼。” 　　“我还是一个相当传统的中国好女孩，好吧？！” 　　“是的是的！” 　　叮叮叮，木子的手机响了。 　　“电话？！” 　　“不是。”木子摇头，按停手机的闹铃，“当当！生日快乐！” 　　“什么意思？！” 　　“亲爱的，如果按北京时间，你现在已经过生日了。”木子就这么在大街上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乐……” 　　丁香抱着木子：“谢谢我最亲爱的妹妹。” 　　“感谢时差。姐，今年你可以过两个生日了！” 　　丁香故作苦恼：“那是意味着我一下子老了两岁吗？” 　　“当然不是。”木子从她的大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丁香拆开，是一对耳钉，精致可爱。 　　“很贵吧？傻瓜，干嘛乱花钱？” 　　木子嘿嘿笑了两声。 　　丁香心里百味杂陈。坦白说，这一趟出门，她心里装了太多心事，想着周季同，想着曾经有的约定，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她并不是在全情享受这趟旅程的，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贴心的木子为了给她过生日，特意调了闹铃要在准点给她唱生日歌，给她买了昂贵的礼物，给她填补了没有情人相伴的遗憾。她该珍惜和木子的这趟旅程的，她真的很贴心。 　　“谢谢你，真的！” 　　“来来来，我们去吃生日大餐。”木子扬扬手里的攻略，“最棒的餐厅！” 　　丁香和木子吃了晚餐，还去酒吧喝了一点调酒。木子凭借自己的厚脸皮问酒保要了一只免费的小蛋糕，两人把它当成生日蛋糕吃了。 　　两人沿着路，慢慢走回酒店，顺便散散酒意。 　　“你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大叫，啊，我好开心！”木子尖叫。 　　丁香捂着木子的嘴：“别乱叫！”出门在外，可不要因为行为出格，闹出什么事情。 　　木子又笑。 　　“姐，真的，女人一定要懂得善待自己。”木子大概有些醉意了，她的酒量并不好，“很多男人能给女人的，玫瑰，巧克力，钻石，珠宝，只要女人自己能挣钱，这些都能拥有，没有男人也能拥有。所以，没有男人不会死。明白？！” 　　“是。” 　　“我们离开家里，在广州漂着，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男朋友，不也活得好好的。”木子搂着丁香的腰，“还有你，你多好，那个人不懂得珍惜你，没事。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永远不害怕没人要。” 　　“木子，你醉了。” 　　“没有，我脑袋还是清醒的。”木子小声笑，“我本来挺不开心的，出门一趟，钱花了，人开心了。世界真的很大，出来走走，真好。” 　　“是的。” 　　“丁香姐，我们说好了，无论我们以后能不能变得很有钱，无论以后我们能不能拥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就算我们一直单身都好了，永远不要质疑自己的价值，永远都要爱自己。好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留言反映说不喜欢双女主，可是，设定已经是这样，怎么办？只能尽量两个都爱咯，哈哈。 我会尽量调整一下两人故事之间的切换节奏，尽量不要让大家还没入戏就跳戏。 不过话说回来，我水平还是比较有限，大家多多包涵。谢谢所有关注我的作品的人！ 　　☆、第二十章 　　丁香和木子回到酒店时，木子已经开始头晕。凌晨时分，大堂里依然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走动，丁香撑着木子，准备去按电梯。服务生走过，用英文询问：“女士，您是否需要帮助？” 　　丁香摇头：“不，我们直接回房间就好。” 　　服务生点头“好的”，礼貌地退开了。 　　因为身边多了一个晕晕乎乎的醉鬼，等待电梯的时间便变得格外的漫长。丁香心里默念：“10,9,8……” 　　眼睛余光一闪，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过。心里一动，莫名的有点不安。 　　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看了过去，已经看不到人。再左右环顾，也毫无异样。 　　心里轻笑，是想太多了吧。 　　回到房间，安置好木子，丁香也累的要命，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木子旁边躺了下来。 　　虽然身体有些疲惫，心里的情绪却异常汹涌，忍不住对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的生日，有木子的陪伴，有父亲和江河在远方的电话祝福，足矣。人生就要懂得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不是吗？ 　　丁香翻出木子的相机，一张张看这些天以来拍下的照片。在木子的镜头之下，巴黎比现实中更美——这就是法国，这就是巴黎，这就是她曾经想象过的浪漫之都。 　　然而，也是真切地站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呼吸到了这里的空气，才更加明白，所谓的浪漫，不是在于沿途风景，而是在于身边的人。有些时候，心灵的体会，比眼睛的捕捉更重要。 　　丁香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木子不愧是摄影作家——虽然她自己从来不承认——把她拍得很漂亮，在繁华的都市背景之下，她一点都不逊色。我还是出色的——丁香对自己强调。 　　于是，她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周季同。现在，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如果陪她一起坐飞机跨越国境的人，是他；如果在她生日到来的时候，给她唱生日歌的人，是他；如果每一处繁华风景之下，一起开怀大笑的人，是他；如果此刻在巴黎安静的夜，躺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的心情会是什么样？ 　　可惜，世事从来没有假设。 　　一段恋情的失败，必然伴随着无数的遗憾。这趟没有了曾经相约的人陪同的法国之行，就注定成了她心中极大的遗憾。 　　不过，试着看开吧。丁香放下相机，不允许自己再想。她探头去看木子。木子沉沉睡着，美好如婴孩。 　　这一刻，她对木子心存无限感谢。木子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细腻，比许多人更心细更懂得感情。木子的陪伴，至少填补了她心内一部分的遗憾和空虚。 　　这趟出行，有它的意义。 　　木子在回广州的飞机上拿着钱包在研究：“卡里还有，还有多少钱来着。现金还有这么点，这个钱，得去银行换回人民币，哎呀哎呀。” 　　“别哎呀了，花钱买享受，是你说的。” 　　木子做了个鬼脸：“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对同一件事情的理解通常有巨大差异。” 　　“这么说起来，我们还是对立的阶级了？” 　　“不敢。” 　　木子去杂志社找凤兰，带上了从法国带回来的小礼物。“小东西，留个纪念哈。” 　　“谢谢！”凤兰戴上那个工艺戒指，“真的很漂亮。” 　　“当然，我的眼光嘛，不算差。” 　　凤兰乐滋滋地审视自己的手指：“真的不赖，这只戒指我平时上班都能戴。” 　　“戴戴戴。多点出镜率。” 　　“必须的。”凤兰给木子倒了一杯水，又揶揄，“给孙庚带了礼物吗？” 　　木子摊手：“当然，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她摇摇手里的袋子，“都装着呢。” 　　“你和他，嗯？” 　　木子摇头再摇头：“同事同事。” 　　凤兰了然：“ok。”便不再多问。大人的感情，自有定数，外人不必多问。 　　木子出了凤兰办公室，去找孙庚。敲了敲门，孙庚声音低沉：“进来。” 　　“嘿，我回来了。”木子调高音调。 　　孙庚抬头，见是木子，眼睛竟然亮了一下，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是呀，我回来啦！”木子递给他一个小佩刀，“之前说了要给你带礼物嘛，小东西，你拿着玩吧。喏，它是可以当钥匙扣用的。” 　　孙庚接过来:“不是说了不用带礼物吗？” 　　“又不值钱，大家都有的，你就收下吧。”木子笑笑。 　　“谢谢。” 　　“不客气啦！你先忙吧，我还要拿东西给他们呢。” 　　孙庚欲言又止：“好吧。” 　　孙庚看着木子走出去的背影，白衬衫，牛仔裤，扎起来的丸子头。他认识她有些日子了，但第一次认真看她的背影，也是第一次奇异的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是因为那晚她对他的那番话，还是因为什么 　　木子带给他的感受太多太复杂。她的鲁莽，她的冲动，她的大笑，她的才情，她的善良，她的开朗，她的——现在的无所谓的样子，到底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说喜欢他，他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在陌生人面前不太热情，不代表他愚蠢到感受不到旁人的好感——可是他拒绝她了，这代表他并不喜欢她。可是为什么看到木子如今的状态，又忍不住想了更多？ 　　透过拉起的百叶窗，他能看到她在外面的格子间跟各人分发礼物的表情，笑容洋溢，仿佛从无烦恼。 　　孙庚低头看看那把小佩刀，想了想，终究把它和车钥匙挂在了一起。 　　并不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突破40了。 　　☆、第二十一章 　　木子把最后的稿子修改完毕，发了邮件出去。 　　忙完了一切，她到客厅拿起手机——她写东西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把手机放在旁边。 　　高山发来消息:“今晚八点，10号场。”发来的时间是5:40。而现在已经是7:30。 　　“不好意思，在家里写稿，现在才看到消息，我今晚不去了，你们打吧，努力！” 　　外加一个打气的表情。 　　高山竟然很快回复：“来呀，去你家接你？” 　　“不了。改天。” 　　“好吧，那你先忙。改天约。” 　　木子放下手机，准备洗澡。拒绝高山，倒不是因为怕见到孙庚尴尬——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而是今晚又答应了某个阿姨，继续相亲。 　　天哪，木子想起了某句名言“愿得一人心，免得老相亲”。前阵子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摆脱相亲的命运呢，没想到，该来的还是要来，叹气。 　　木子快速把自己洗涮完毕，找了件一件式小洋装穿上，再坐在镜子前面，小心擦了薄薄的一层粉底，涂了点淡淡的唇膏。很快，一个能见人的形象就打点完毕。忽然失笑，孙庚的出现对她而言也不算一场空幻，起码她被刺激得开始知道稍微拾掇一下自己的形象了。虽然不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起码还略有姿色，不是吗？木子对镜子做了个鬼脸。 　　然而没想到木子小心翼翼把自己打扮得大方得体，那个相亲对象却把她带到了海鲜大排档。 　　木子倒也不是介意吃大排档，毕竟她自认为从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硬要高大上并不是她的风格。她一直觉得，在高档的餐厅不怯场，在一般的市肆能坦然，才是她要有的态度。 　　——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这身打扮，和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早知道穿个t恤牛仔裤就出来了。 　　那位相亲对象——只知道他叫陈晨自己开了一家家居装修公司，其他一无所知——熟门熟路地找了个桌子坐下：“别看这地方环境一般，菜的味道很好。” 　　“是的，很多类似的大排档，风味比酒楼的还好。” 　　“对对，看来你对吃的也有研究。” 　　“我还蛮爱吃的。”木子也拉了一张塑料椅子坐下。坦白说，一看陈晨的样子，她就知道这趟相亲又是一场空，，陈晨看上去应该有40了，更要命的是前额的头发已经秃了。她虽然不是典型的外貌协会会员，但也不至于把对外形的要求降得如此之低。既然无望与相亲对象有下一步的发展，就把这个当作一场与海鲜的约会好了。 　　陈晨似乎很能吃，点了几斤小龙虾，又要了几只蟹，再点了一打生蚝，正想再点，木子及时制止：“要不先吃吧，吃完了再点，不然凉了也不好吃。” 　　“好好，没问题。” 　　陈晨掏出烟：“你叫木子是吧，你名字挺有意思的哈。” 　　“我妈起的。” 　　“挺有意思。我听说，你是自由职业？” 　　“是的，没有固定工作。” 　　“其实女人，工作不工作的无所谓，关键是能持家。”陈晨吐了一个烟圈，“老实说，我不缺钱。我开的那小公司吧，不大，但能赚钱，养活老婆孩子没问题。” 　　木子礼貌笑笑：“那挺好的。” 　　“第一次见你，感觉不错，咱俩可以处一处。我学历是差了点，但你知道，这个社会，能力比学历重要多了，是吧？” 　　木子只能点头：“对。” 　　心里暗自想着回去可以在专栏里写篇文章——能力和学历哪个更重要。 　　“我比你大点，我39了。但是吧，我觉得男人比女人大点，是好事，疼老婆嘛，对吧。” 　　木子又笑笑。 　　幸好点的菜很快上来，陈晨招呼了两句，自己就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木子只好鼓励自己“美食不可辜负”，同样埋头苦吃。 　　“欸，木子！” 　　竟然是高山一行人。孙庚走在后面，和诗云说着什么。 　　木子有些尴尬，站了起来：“你们过来吃宵夜？” 　　高山点头:“是啊。”看了一眼陈晨，“你朋友？” 　　“嗯，对。” 　　陈晨手里还拿着一只小龙虾，抬头对高山笑了笑。 　　说话间，孙庚走了上来。木子看到他的头发还是有点湿意，大概是刚在球馆冲了澡便过来了。 　　孙庚看了木子一眼，又看了陈晨一眼，没说话。 　　“我们先找地方坐，先走了。”高山打了个眼色，“走吧。” 　　木子扯扯嘴角：“好吧。” 　　孙庚大步向前走。 　　高山找了个大桌，忍不住嘀咕：“那人不是木子男朋友吧？” 　　“估计不是。”妃子扫了几米远之外木子那桌，“感觉他们两人不熟的样子。” 　　“相亲？” 　　妃子打了阿文一下：“你有见过相亲在吃大排档的吗？” 　　“不行吗，相亲就非得不接地气？” 　　诗云交代服务员下了单：“你们管那么多私事干嘛？”她瞟了孙庚一眼，“孙庚，你喝啤酒还是喝什么？” 　　“我开车，喝橙汁。” 　　“美女，来两瓶果粒橙，大的，要冰的。” 　　孙庚没再说话，自顾地刷手机。 　　“你说这木子也不太够意思了，叫她打球，她说在写稿。”高山摇头，“见色忘友，不行。” 　　妃子笑了一声：“当然。不然陪着你打球有意思啊？” 　　“靠！我怎么的也比那个大叔帅了起码十倍吧？更别提我们的孙庚大帅哥了。啧啧，木子眼光忒差了点。” 　　孙庚放下手机：“好了，别说了。”他转头问诗云，“橙汁来了吗？” 　　高山还是不死心：“孙庚，那时候你把木子带来打球，我还以为你们有戏呢，早知道你跟她没关系，我就追她了。” 　　孙庚淡淡看了高山一眼：“你今晚话特别多。” 　　“本来就是。你看，阿文和妃子，你和诗云，我和木子，这组合多么和谐。” 　　“得，别扯上我，跟我没关系。”诗云举手。 　　高山嘿嘿笑。孙庚没接话，低头拧果汁瓶盖儿。 　　木子吃得满手是油，去了大排档附设的水龙头那边洗手。刚好孙庚也在。 　　“嗨，孙庚。” 　　“嗯。” 　　木子伸手去挤洗手液，没想到孙庚也同时伸手去挤。他一定有洁癖，明明刚才看到他手上满是泡沫，肯定是打了洗手液的，这人洗个手还得来回好几遍。木子伸回手，孙庚拿起瓶子给她挤了一点：“多洗一会儿，不然手上都是味道。” 　　“嗯。” 　　两个人静静站在简陋的洗手盆前一起洗手，却沉默无话——多诡异的画面。 　　竟然是孙庚先开了口：“高山在猜那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我猜也不是。” 　　木子不知道孙庚的意思是什么，只得干笑。 　　“你在相亲？” 　　“嘿嘿，是、是啊。” 　　孙庚冲干净手上的泡沫：“你觉得他适合你吗？” 　　“嗯？” 　　“你的眼光应该要提高一点。” 　　木子心内瞬间明白这是孙庚对陈晨的不屑，顺带也是对她的不屑。陈晨当然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是相亲这回事，不就是这样吗——在真正见面了解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在介绍人口中那个人是什么模样。为了嫁出去，不就是要一直这样不断寻找不断否定以求最后一个好的结果吗？ 　　木子挤出笑容：“没办法啊，大龄剩女，就是这样的，挑挑拣拣，也被别人挑挑拣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打算明天发的，被一句“太少了”刺激一下，提前更新。 在我看来，追文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因为真的很难预计作者会何时更新、更新的是什么鬼内容、会不会挖了一个坑就跑了。所以，追文的人都是勇士！ 　　☆、第二十二章 　　丁香休假回来，一下子被韩铎的消息炸得昏头昏脑。炒了小陈？“为什么？” 　　“他的时间观念很差。” 　　丁香承认，小陈确实偶尔会迟到，但是“我觉得不至于要辞退他。” 　　“我打算再招聘新人进来。他的表现，会给新人一个不好的表率。” 　　韩铎才上任一个多月，他哪来的自信，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足够了解一个员工的价值？小陈的勤快肯干，绝对弥补了在考勤方面小小的问题。她一向更重视工作结果，而不拘泥于上班迟到几分几秒的问题。看来韩铎确实是个标准的旧时代领导。 　　“可是，我觉得他的专业能力还是不错。” 　　“任何一个在学校里认真学了四年的人，都能够达到他的水平。” 　　丁香放弃再作解释。她知道，在部门里，她这个所谓的经理，其实有时必须沦为领导的傀儡。 　　她向小陈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小陈倒不讶异：“是韩总的意思吧？” 　　丁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其实在你休假的时候，他就找过我几次麻烦。”小陈面色平静，“没关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他冲丁香一笑，“我没事啊，真的没事。” 　　“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问题，经理，我明白。”小陈说了一句，“如果你现在是总监的话，我一定不会被炒。” 　　丁香只好做了一个也许没有太大意义的承诺：“我会帮你跟人事那边申请多一个月的赔偿金。” 　　“反正按法律规定来，按公司制度来，该要的我不会少要，不该要的我也不稀罕。”小陈耸肩。 　　丁香有点郁郁寡欢。小陈跟了她一年，于公，小陈确实能帮她不少忙，于私，小陈是个年轻活力的大男孩，社会新鲜人嘛，她多少舍不得这样一个可爱的同事。 　　很快人事那边就挂出了财务部的招聘广告。面试官定的是人事经理和财务总监，没有她的参与——等于是把她给架空了。 　　见鬼的韩铎。 　　五月份，MT上下都在积极筹备年中大会。所谓的年中大会，除了各部门必须交出上半年的工作总结及下半年的工作方案，最令人期待的，便是员工们能够藉此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夜晚。虽然比不上年终的热闹，但也是员工们翘首企盼的一大盛事了。 　　丁香的工作热情已被这半年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消磨得不少。她捧着咖啡，在电脑前发了好久的呆。 　　总经理办公室发出通知，经理级以上管理人员下午三点都必须参加年中大会的预备会议——这会议名称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人发明出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如此。 　　丁香拿着ipad出了办公室，准备上楼开会。刚好韩铎也在对面拉开门出来，她打了声招呼：“韩总。” 　　“你好。” 　　韩铎就是这么一个猜不透摸不着的人。 　　自从小陈被辞退，整个财务部就忽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丁香和韩铎的见面总有些不甚自然的味道。 　　丁香忽然怀念起李华强在位的时候。撇开李华强那些不能在公司公开讨论的过往不提，他至少是一个有趣的上司，而且没有太多的捉摸不透的心理，比这个韩铎要好多了。 　　到了大会议厅，竟然看到了周季同，难得他会参加这么无聊的会议——至少在丁香看来是极为无聊。 　　有段日子没见，周季同没有了之前病恹恹的样子，一直和坐在旁边的KEN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卢总竟然难得的给了丁香好脸色：“丁经理，有段日子没见你，漂亮很多了嘛。” 　　丁香笑笑。 　　KEN开始发言。丁香有时暗地忖度，按照她对KEN的了解，KEN绝对不是一个喜欢理会过多杂事的人，但是身居总经理要职，各个部门各件世情都必然经过他那里。这么多年他忍得下来，确实了不起；不像周季同，永远管好他的业务那一块，多一点点他都懒得管，计较得要命。 　　会议的内容围绕年中大会的筹备展开。接近一个小时的会议里，丁香有四十分钟在发呆。好不容易开完了会，大家如同获得解放，哇啦啦一下子走光了，丁香也想走，被KEN叫住了。 　　“现在财务部现在还有几个人？” 　　丁香想了想：“总部这里吗？” 　　“对。” 　　“7个。” 　　“包括韩铎？” 　　“是的。” 　　“人手够用吗？” 　　“韩总在招聘新的人。” 　　“哦，好。”KEN沉吟，“没事了，你下去吧。” 　　丁香点头，走了出去。KEN看着丁香拿着IPAD走出去的背影：“韩铎跟我说的意思是招聘一个副经理？” 　　“财务那边不是一向一个总监一个经理的配置吗，没有设置一个副经理的必要。” 　　“卢峰真是有意思。” 　　周季同点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随便他们，就算增加一个副经理，也没什么大不了。” 　　KEN换了个话题：“章风说了，你上星期飞巴黎。丢下番禺的奠基仪式不管，怎么回事？” 　　沉默。 　　“丁香好像也是去了法国。”KEN看过丁香的朋友圈，毕竟是自己最好朋友最好搭档的女朋友——更正，是前任女朋友——多少有点好奇，“跟她有关？” 　　“神经。” 　　“真的不是？” 　　周季同依然是他那套，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站起来走人：“走了。” 　　神经。这两个字大概是形容自己吧。因为一时的冲动，因为曾经的约定，来了一次疲累的长途飞行，却在终于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觉得无话可说，又匆匆离开，确实是傻透了。 　　周季同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那次突如其来的出国跟丁香有关。 　　他也希望丁香在酒店大堂没有看到他。 　　就当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一次傻事。 　　☆、第二十三章 　　最近木子很忙。她接下了另一个杂志社的特约专栏，半个月要出一篇稿；另外又跟出版社定了要出书的事情，她开始跟丁香一样，几乎每天早出晚归了。 　　也因此，她少去“自由行走”了。 　　忙碌当然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木子承认自己被那晚孙庚话语中的嘲讽伤到了。孙庚当然可以有他的优越感，但不能因为他的优越感去看不起她。在她心里，孙庚忽然变得讨厌起来了。 　　不过，忙碌的工作确实是一种恩赐，它意味着更多的收入，也意味着更少的无谓的胡思乱想。现在她的生活重心，是如何赚更多的钱。 　　每个月月初是她固定的“理财日”，给爸爸妈妈转账二千，给两个助学的孩子转账二千，固定存款二千，剩下的钱可以自由支配。 　　像她的职业性质，有时好几笔稿酬同时进来，她感觉自己一下从小康奔向了小资，兴之所至，立马就把钱花出去了，等到下一次需要用钱的时候，又避免不了为之前的大手大脚感到懊恼。细想之下，这样的状态不该再继续。 　　如果自己的单身状态继续维持，甚至可能一直维持，那么父母的养老问题、自己的未来规划，就必然需要她以更加强大的经济能力去一力承担。 　　前阵子她听丁香说，打算全款买下一套小公寓，这更加让她感受到一种危机感。丁香说了到时搬家让她一起跟着搬过去，也免得再负担这里的房租，但是她心里知道，无论她和丁香之间的感情多么好，她不能永远以所谓的妹妹的姿态去接受丁香的帮助。 　　她或许不是女强人，但至少应该具备独立负责自己的人生的能力。 　　就在木子在梳理自己的理财大计时，手机有消息进来，是高山。 　　“明晚打球。八点，10号场。” 　　“啊，我最近要赶稿。” 　　“小姐，上次你说在赶稿，结果却是去和一个大叔吃宵夜。” 　　木子懒得解释上次的阴差阳错：“最近真的要赶稿。”当然，不想看到孙庚也是原因之一。 　　“老实回答，上次是不是去相亲？” 　　木子无奈：“是。有何指教？” 　　“成了吗？” 　　“你觉得我和一个中年脱发大叔能成吗？” 　　“哈哈哈哈哈。”高山发来一连串大笑的表情。 　　高山那边，孙庚觉得莫名其妙。他和高山约在家里喝啤酒，喝到相对无言的时候，高山竟然拿起手机发信息。发信息也就罢了，现在怎么笑得像个疯子。 　　“你怎么了？” 　　高山冲孙庚摆手，继续打字：“谢天谢地！” 　　木子：“什么意思？” 　　“你跟大叔没成，意味着我有机会咯！” 　　木子发了一个囧囧的表情。 　　“我说真的，给个机会嘛。” 　　木子再次发了一个晕倒的表情。 　　“需要人工呼吸吗？” 　　木子大窘：“别拿我开玩笑好吗？” 　　“我是说真的。” 　　“天哪！” 　　“给你三秒钟时间回答。不回答就是答应。三、二、一！” 　　木子无语。 　　高山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孙庚忍不住：“你在干什么？” 　　高山把手机递给孙庚看。 　　孙庚上下看了几眼，脸色隐晦不明，把手机还给高山。 　　高山继续打字，乐在其中。 　　孙庚在一旁默默喝酒。 　　木子在家里发了一个朋友圈：见鬼了。 　　高山竟然还在下面点赞。 　　这个疯狂的世界。 　　木子把在法国拍的照片发给孙庚。去法国，她是娱乐和工作并行，趁着玩乐同时把凤兰交代的特辑给做了。 　　孙庚说下午排版，让她去杂志社一趟。 　　木子去了孙庚办公室，人却不在。问珍珠：“孙庚呢？” 　　“可能走开了。” 　　木子只好在孙庚的办公室里等。孙庚的办公桌放着一个相架，是妮妮的照片。 　　木子忽然明白，有时候，人喜欢一只小狗，不是因为小狗本身，而是因为跟这只小狗有关的人；正如有人喜欢玫瑰，不一定因为玫瑰本身，而是因为曾经给她送了玫瑰的那个人。 　　孙庚很快进了办公室。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孙庚坐下，打开电脑:“你来看看。” 　　“好。” 　　木子站在孙庚后面，静静看着电脑。 　　她甚至能闻到孙庚的衬衫隐约有檀香的味道。 　　“可以吗？” 　　“可以。” 　　木子签了字。 　　“最近，你很少过来打球了。” 　　“最近很忙。” 　　孙庚清清嗓子：“高山他说，他在追你？” 　　“没有。”木子尴尬，“他开玩笑的。” 　　“嗯，那就好。”孙庚迎向木子疑惑的眼神，不自然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嗯，我是觉得，如果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就不应该再给他不必要的希望。” 　　木子愕然，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你不是去相亲了吗？” 　　木子脑子转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孙庚，我要跟你说明两件事。第一，我是去相亲了，但这不代表我有男朋友了，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相亲失败吗？第二，我没有跟高山有任何暧昧关系”，她无奈，“我不管他怎么想，在开玩笑也好，在耍我也好，反正我对他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我想，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有句话也许不太恰当，但是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基于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而我和高山又是朋友，我是觉得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 　　“孙庚！”木子理解到这是孙庚在暗示她不要去打高山的主意,“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是脑子进水了才跟你说了那些话。请你从现在开始全部忘掉，反正我百分之一百确定，我跟你跟高山都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关系！” 　　木子大力打开门，走了。 　　☆、第二十四章 　　孙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频繁换台，心思却不在电视上面。 　　哇呜，趴在一边的妮妮叫了两声，孙庚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它的头。 　　想了又想，还是拿起手机，发出深思熟虑之后的一句：“木子，关于昨天的事，非常抱歉。我并无心冒犯你，对不起。” 　　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直到孙庚到了厨房，给妮妮倒了狗粮；又重新打开冰箱，打算给自己煮个鸡蛋面当为晚餐，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孙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出客厅，一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的确是木子的回复：“某种程度上，我也理解你的想法。不过你放心，我和高山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不必担心你和他之间会因为我而有任何问题。” 　　木子刚从外面回来，因为出版的事情，这些天都奔波于地铁三四号线之间，累得半死。初看到孙庚的信息，她内心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那至少说明孙庚还是在乎她的感受吧。虽然内心在孙庚拒绝她之后，早已做好心理建设，提醒自己不要作茧自缚，甚至上次为了陈晨的事情对他在内心产生了一些抵触，但毕竟还是有过心动感觉的人吧，不是说放下就真能做到毫无感觉的。 　　孙庚又发了过来：“我不该说那些话。你的感情是你的个人自由，是我过分了。” 　　木子的心沉了一下，还是故作轻松：“好吧，没事了，原谅你了。” 　　过了一会儿，孙庚发过来：“好。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刚到家。” 　　“吃饭了吗？” 　　“没。打算煮个粥喝。”丁香今晚参加公司的晚宴，晚餐只能自己随便凑合了。 　　没想到孙庚竟然发来邀约：“我也还没吃饭。一起吃吧？” 　　木子讶然，这个晚餐——是道歉性质的晚餐吗：“不啦，天气有点热，我打算随便煮点粥喝就好。”木子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我知道你那儿附近有一个小店，那里的粥不错，我过去接你。” 　　“你开车过来起码要二十分钟吧。” 　　“我也没事做。到了我给你电话。” 　　木子放下手机，现在是什么情况，孙庚主动邀约吃饭，主动过来接她？ 　　抓抓头发，天哪，还是趁这个时间洗个澡，冲走身上的汗味比较重要，形象哪！ 　　MT的年中晚宴在锦兰会所举行。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会所里已经是衣香鬓影。丁香懒理公司高层之间那一套互相奉承调笑的姿态，端了一杯香槟，躲进了宴会厅的小角落。 　　谁料跟韩铎遇个正着，他正坐在一个小沙发：“韩总。” 　　“丁经理。” 　　丁香也不好马上走开，只得在一旁坐下。 　　韩铎看了她一眼：“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其实只是一套普通的长裙：“谢谢。” 　　两人一下子相对无话。 　　卢总和他的太太走了过来:“韩铎。” 　　“卢总。” 　　丁香也跟卢总打了招呼：“卢总你好，卢太太你好。” 　　卢总和韩铎开始聊天，丁香和卢太太相视一笑，都不是熟识的人，只能维持表面的客套。 　　丁香坐了一会儿，借口要补妆，赶快逃离这气氛尴尬的场合。 　　没想到逃到大阳台的结果是遇到更加不想相处的人，周季同。一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就看到了他。 　　周季同坐在椅子上抽烟，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了是她，也没什么表情，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 　　两人不过相隔两米。丁香不想示弱，走到阳台上唯一的桌子边，在周季同对面拉开了椅子坐下。 　　六月了，这个时间的落日很美。 　　周季同端起红酒喝了一口，没说话。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的气氛是奇异的。周季同眼神看着一个方向，神思不明，而丁香则端着酒杯看向另一个方向。 　　分手多时，几乎没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如今两人共处一个空间，说什么话题才能显得自己的态度云淡风轻？ 　　谁先走，就是谁认输。丁香心里暗自给自己鼓劲，无论如何，不能示弱逃跑。 　　最后还是周季同先开了口：“最近工作怎么样？” 　　丁香没看他：“挺好的。” 　　“招了一个副经理？” 　　“嗯。” 　　“往好的方面想，等于是给你分担了一部分工作，好事。” 　　丁香岂能不知道韩铎招了这个一个副经理是分削她的权力，但她不做过多解释：“是啊。” 　　周季同没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两人又是沉默无话。 　　周季同最后把烟盒收回口袋，准备离开。 　　丁香终究忍不住：“你上个月去了巴黎？”章风前两天拿了周季同的单据去财务部报销，他的各项支出一直很多，但她留意到其中有一张机票存根，时间跟她在巴黎的日子重合。 　　周季同不动声色：“啊。” 　　“去办公吗？”丁香几乎可以确定，她那晚在酒店大堂看到的身影，就是周季同，但她希望从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去见个客户。” 　　丁香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哦。”她在期待什么答案，期待着周季同告诉她，他是去找她？这个假设未免太自视甚高，在周季同眼中，她有这么重要吗？ 　　周季同站在原地，背影挺直：“来一下。” 　　“去哪？” 　　周季同没回答，自己先走了。 　　丁香早已习惯他这副做派，不想跟着前去，但又确实好奇周季同到底要做什么，想了想，举步跟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给我的留言，我都看了，谢谢大家的意见。 　　☆、第二十五章 　　地下停车场，灯光不似会所里面灯火通明，昏暗而暧昧。 　　丁香的高跟鞋足有十公分高，跟在周季同后面，多走几步，便觉吃力。 　　终于走到周季同的车边，周季同开了车门，弯下腰在车里翻找，最后递给丁香一个锦盒。 　　丁香不知道周季同意欲为何，接过了却不说话。 　　“很久之前买的了。”周季同摆摆手，“生日快乐。” 　　距离她的生日，已过去一个月有余。 　　丁香低头摩挲着盒子的表面，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声谢谢吗？ 　　“看看喜不喜欢。” 　　丁香终于缓缓打开，是一只玉镯。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看得到玉镯的美，玲珑小巧，光彩夺目。 　　丁香咬咬唇，压下翻腾的情绪。 　　“之前去香港，在一个小拍卖会上面买的。”周季同拿过玉镯看看，又放回她的手心，“如果怕现在戴着太隆重，等过几年再戴。” 　　丁香向他伸出左手，周季同抬眼看她。 　　“帮我戴上。” 　　周季同转开视线：“你回家了再戴，搽点橄榄油或者润手霜，不然手会疼。” 　　丁香看着周季同。因着高跟鞋的关系，他们现在几乎一样高，她能看到他的眉目，清清楚楚。“帮我戴上吧，好吗？” 　　最后周季同把她带回了他的公寓。 　　一路上，周季同电话不断：“对对，对。刚好有点事情。你们聊。” 　　后来再接个电话大概是KEN打过来的：“我有事先走了。那边你看着吧，行了。” 　　丁香坐在副驾，给韩铎发了个信息：“韩总，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这是近半年来，第一次坐上周季同的车。和以前一样，车里是茉莉花的味道。没有女人的香水味，没有不小心遗留的长发，都没有。丁香心里有种隐晦的欢喜。 　　周季同专心开车，并不说话。丁香眼角余光审度他的表情，但是周季同面容沉静，读不出他的神思。丁香转移视线，又去看他扶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修长，指节有力。 　　到了三十六楼，周季同拿出磁卡开了门。丁香忽然想起，自己的钱包里还留着这里的门卡。该还给他吗？但她聪明地选择此刻不提扫兴的话题。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在玄关换了拖鞋，就像过去他们一起回到这里那样。周季同先走进盥洗室，拿了润肤乳出来——丁香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他弯腰，坐在丁香面前：“伸手。” 　　丁香递过去左手，周季同挤了一点乳液，均匀地涂抹在她的手上，然后把她的手捏成一个蜷缩的形状：“疼就吭声。” 　　丁香嗯了一声，看着周季同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玉镯捋到她的手里。 　　周季同的手劲很轻却很巧，没多久玉镯就顺利套进了丁香的手里。 　　丁香抬高手，向他展示了一下。她手臂纤细，皮肤白皙，戴着确是好看的。 　　“不错。” 　　“贵吗？” 　　周季同轻笑了一下：“不便宜。”他站起身，“还送你回会所吗？” 　　丁香摇头。这个晚上，他们都在示弱——他们一开始都想要逞强，但是后来，他们都放弃了伪装。他主动送出了他为她准备的礼物，而她主动要求他为她戴上。两个人为着一个戴玉镯小小的举动，抛下公司的所有人包括客户——是的，他们在同时向对方示好。 　　周季同正想说话，电话响了。丁香坐在一边，看着他站起来接电话的样子。他在说话，他在笑，所有的动作在她眼中，依然是那么有吸引力。她还是爱他的，她内心承认。一个二十来岁就认识的那么优秀的人，一个相恋了两年多的人，不是说放就放说忘就忘的。 　　“那现在——”周季同讲完电话，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你饿了吗？” 　　丁香摇头。 　　“要叫人去帮你取车子吗？” 　　“我今天没开车。”因为预见到晚上大概是要喝不少酒，所以早上干脆打车上班。 　　周季同点头，习惯性摸出烟盒，又放下。 　　“想抽就抽吧。” 　　“少抽点也是好事。”周季同在丁香对面坐下。 　　“你最近身体好点没有？”丁香喝了一点水，放下瓶子。 　　“身体？没事。” 　　丁香没话找话。两个分了手的人，在还没有放下过去的情况下——至少，她还没有——再坐在一起说话必然少不了尴尬。尤其是如今两个人之间弥漫的气氛暧昧不明，“要不要我给你熬点粥？” 　　“不了。” 　　“那——那我先回去了。”丁香拾起手包。 　　周季同忽然伸手，拉着丁香的左手。他们的手上都还留着乳液淡淡的味道，以及温和的触感。周季同稍用了一点力，把她带到了他的沙发上。 　　丁香心跳如雷。 　　周季同抓着她的手，轻轻把头靠在了丁香的肩上。像过去那样。 　　就在这一个瞬间，丁香想认输了。分手之后，她有好几次在怀疑自己想要一个关于婚姻的承诺，是不是太过执着。婚姻固然是她想要的，但是如果不能要、要不到，那么退一步，能守在他的身边，有他的陪伴，总比和他分开之后寂寞无依的感觉好太多了——不是吗？ 　　就像此刻，周季同在她的身边，两人之间不再像之前故作冷漠地保持安全距离。她厌恶透了那种感觉。 　　她喜欢现在的氛围，能感受他的味道，能感受他的体温，竟然恍如隔世——久违了的感觉。这种幸福感，她舍不得丢掉。 　　她知道，至少周季同现在心里也有她——她低头，两人十指交握，她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背：“周季同。” 　　“嗯？” 　　“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这篇文，最后会有100个收藏吗？ 　　☆、第二十六章 　　木子和孙庚坐在了一家老店里面，旁边还有一个无辜的第三者——妮妮。 　　“来过这里吗？”店面不大，孙庚把妮妮带到旁边坐下，不让它乱动。 　　木子点头：“我来过，东西很好吃。这里有个莲子粥，很不错。” 　　孙庚笑了，虽然笑容是一贯的淡：“那就好。” 　　“嗯。”木子看了一眼妮妮，“它，需要吃东西吗？要给它点吗？” 　　“不用。”孙庚摇摇头，“我知道这里不禁止带宠物，才把它带出来的。” 　　“说真的，它这么大，会不会吓到别人？”木子说着，眼神和妮妮对视，心有戚戚焉。 　　“平时上班忙，很少会带它出门。最多是下班之后带它在小区走走。它性格很温和的。” 　　木子点头，她不养宠物，也没有太多的兴趣，何况，这个妮妮可是孙庚的感情遗产——怎么又想到这里了，停！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太多话题，只好沉默。 　　幸好孙庚及时转移了话题，递给她菜单:“想吃什么，点吧。” 　　“老实说，我很能吃的哦。” 　　“看得出来。” 　　“嗯？” 　　“有一次你在社里，一个人喝了两杯奶茶，三只蛋挞。而且是在刚吃完午饭不久的情况之下。” 　　木子呵呵笑，有些不好意思，但内心又有些暗喜——这也代表孙庚在留意她吧？ 　　“最近很忙？” 　　“对。”木子也不隐瞒，“我有一本书准备出版。” 　　“哦？什么题材？” 　　“散文集。” 　　“到时送我一本吧。” 　　“好。” 　　孙庚把两人的碗筷细心地用热水烫了两遍，再递给她纸巾，木子开玩笑：“你是不是有洁癖？” 　　“嗯？不是，只是有点爱干净。” 　　木子想了想：“我可是有点邋遢。”她大方承认，“生活上我没那么多讲究的。” 　　“各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吧。” 　　菜陆续上来。两人开始吃饭，都是清淡的菜色，吃得很舒服。 　　吃完饭，孙庚提议:“去江边走走？” 　　“好。” 　　两人开车到了江边。孙庚停好车，挽了狗绳，牵着妮妮缓缓走着。木子跟在一旁，忽然有种“生活不过如此”的感慨。一顿简单但满足的晚餐，两个人沿着江边散步，心静如水。 　　正在胡思乱想，孙庚叫回了她的魂:“你会游泳吗？” 　　“啊，我不会。” 　　“有空教你游泳。” 　　“啊，好啊。”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木子拉开背包，拿出手机，是陈晨。陈晨对她大概是有些好感，自见面后偶尔也会联系她，她也一直还没有机会可以明确拒绝。手机响了一会儿，孙庚的眼神已经有些审视，只得接起：“喂？” 　　“我现在在外面，嗯，跟一个朋友。没有，散散步。啊，不去了，真的不去了。改天有空再联系吧。” 　　木子挂了电话，拽着手机，有意回避孙庚的眼神。 　　反而是孙庚开了口：“朋友？” 　　木子不自然地解释：“嗯，就是上次吃海鲜的那个人。” 　　“他在追你？” 　　“算吧。”木子搔搔头，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哎，我跟他没什么可能的。” 　　“他看上去年纪不小了。” 　　“嗯，是，快40了。” 　　“不合适。” 　　木子鼓起勇气：“为什么？” 　　“年纪不适合。而且，看上去，感觉你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孙庚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如果你不喜欢，就该拒绝他。” 　　“我知道。可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总不能直接说，对不起你太老了太丑了我不考虑吧？！” 　　“为什么不可以？” 　　木子瞪大眼睛：“可以这么直接吗？” 　　孙庚反问：“不可以吗？” 　　木子摇头：“你一定没相过亲。” 　　“我是没有。” 　　“相亲的对象，都是亲戚朋友或者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给介绍的，简而言之，就是都是熟人。就算两个人不合适没办法在一起，也要尽量把场面处理得好一点，不能影响到和亲戚朋友以后的相处。” 　　孙庚否定：“我觉得尊重自己的感情最重要。” 　　“唉，这个不知道怎么说，反正相亲这条路，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我都苦苦挣扎两三年了。” 　　“你很急着嫁人？” 　　“倒不是我急，是家里急。”木子叹气，“我是S城人，那是一个挺小的地方，很多女孩子在二十二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开始帮她们张罗婚姻大事了。像我这样的年纪还没嫁出去，算是很晚了，所以——哎，理解万岁吧！” 　　“你几岁？” 　　“二十八。” 　　“还很年轻。”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当然我不会觉得这个年纪很老了，但是，也不能自欺欺人说非常年轻吧。虽然我比较喜欢自由的生活，但是想想假如能通过相亲的方式，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也不算一件坏事吧。”木子皱皱鼻子，想起和丁香之前说的玩笑话，“我跟我一个好姐姐打赌，我要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就算没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也嫁？” 　　“最好是两情相悦的。”木子摇头，“不过我也不敢百分之一百肯定。，可能再过些时候，我也会向生活妥协，找一个人凑合着过吧。”木子扶着栏杆，“天哪，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头痛。” 　　孙庚没再说话，低头看着妮妮。 　　“你呢？”木子回头看孙庚，“你的感情观是怎么样的？” 　　“我？我没什么感情观可言。” 　　“不公平，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我的事情。你怎么还保密？” 　　孙庚摇头：“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 　　木子想起他那个前女友:“你要求一定很高。”又或者，对前女友余情未了？ 　　孙庚失笑：“不是。” 　　“其实你条件挺好的，所以眼光高一点也是正常的。原谅我用到条件这个词，因为我现在是站在现实的角度分析问题。”木子摊手，“你29岁，对不对，跟我差不多的年纪。收入呢，好吧，我知道你的工资大概是10k左右。而且你这么——帅，又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这样的条件，在很多人眼中，是非常不错的。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你的选择空间非常大，而我，就差没贴上清仓拍卖的标签了——这就是现实。” 　　“爱情可不是衡量条件。” 　　“问题是，两个陌生人一上来哪来的爱情，都是先看条件再看有没有办法培养感情。” 　　“被你这么一说，婚姻毫无吸引力。” 　　“是啊！”木子握握拳，面向江面闪烁的灯火，“所以为了避免我进入那样的婚姻，我只好默默祈祷，我的王子啊，你快出现吧。” 　　孙庚沉默。 　　好一会儿：“木子。” 　　“嗯？” 　　“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木子听不懂这句问话，但心跳突然加速，“什么话？” 　　孙庚停了一会儿，看着木子的眼睛： “不如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木子瞬间头皮发麻：“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木子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家。 　　所以，她是继表白失败后，被同一个人反过来表白了吗？ 　　一室冷清，丁香还没回来。 　　木子急需一个情绪的出口，打给丁香。 　　丁香的手机却是关机。 　　“啊，我疯了！” 　　脑海里还重复着她和孙庚的对话。 　　她问孙庚为什么，孙庚不答反问：“你答应吗？” 　　木子脑袋一片混乱：“我想不明白。” 　　“你想谈恋爱，不是吗？” 　　“可是——可是，你明明，你上次说了我们适合做朋友。”木子脑子一转，“你在同情我？” 　　孙庚叹气：“我从来没有把同情当成恋爱的习惯。” 　　木子深呼吸一口气，试着梳理他们的关系：“之前我说我喜欢你，你说我们做朋友挺好，等于是拒绝我了。尤其你之前还质疑我和高山的关系。现在事情过去了，你突然又说这些话，我真想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一定需要原因吗？” 　　“需要。” 　　“那应该是，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木子大脑有点停摆。这算是剧情反转，但是也未免太突兀了吧：“可是，为什么？” 　　孙庚想了想，声音沉静：“大概是因为，当我知道你去相亲，察觉到你和高山的关系竟然比我和你还要热络，而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所以，我应该是喜欢你。” 　　木子没作声。 　　孙庚看着木子的眼睛：“没关系，你可以不用马上回答我。” 　　“我的确需要想一想。” 　　“没问题。”孙庚几不可闻地吁了一口气，“我先送你回家。” 　　木子一遍遍回想在江边的画面，头脑发热，再给丁香打电话，还是关机。放下手机，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十秒钟之后： “我真的疯了。” 　　木子一夜没有睡好，到了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客厅有细细絮絮的声音。 　　爬起来出去一看，丁香刚放下手袋，坐在沙发发呆。 　　“昨晚你去哪里了？” 　　丁香的脸没有任何妆容，素净，有些淡淡的倦，却不说话。 　　木子不放弃追问：“昨晚你不是参加公司的晚宴吗？喝醉了，还是去哪儿了？” 　　丁香唇角有点笑意，似是幸福的，又似是迷茫的：“我在他那里。” 　　他？木子脑子快速运转，是丁香的前男友？“为什么？” 　　“我们和好了。” 　　“为什么？”木子看看墙上的大钟，八点多一点。在过去的十二个小时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丁香和她的前男友，自己和孙庚，怎么一切都似乎超出了能力可以掌控的范围？ 　　“没有为什么。”丁香靠在沙发上，“因为我还爱他。” 　　木子站在丁香的对面，神情疑惑又有些难以解释的恼意。她对周季同了解得很少，甚至从来没见过周季同——可是，丁香在这两三年来，为了一个男人是如何的神不守舍，开心时仿似拥有全世界，闹了不愉快又好像失去全世界，这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爱情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 　　丁香还没回过神：“嗯？” 　　“之前他那样对你，都前事不提了，对吗？”木子盯着丁香的脸,“你想要的东西，他现在能给你了吗？” 　　丁香苦笑：“我现在不想这些问题。” 　　木子点头：“所以，你是做好准备再受伤一次吗？” 　　丁香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我去换套衣服，准备上班。” 　　木子躲进了厨房，倒了一杯牛奶。靠在冰箱上，心情复杂。本来她有满腹的话要跟丁香说，关于孙庚，关于爱情，关于未来。可是丁香先给她投了一颗炸弹，她一下子被炸懵了。丁香这几个月以来的状态她看在眼里，所以，她该看着这个女人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再栽倒一次吗？ 　　她其实没法确定不曾谋面的周季同是不是一个好男人——那样的人似乎离自己的生活圈有点远——所以，她的态度该是什么？如那句老话：顺其自然？ 　　丁香换了衣服，化好妆出来，看看沉默的木子：“今晚回来跟你聊。” 　　木子嗯了一声。 　　丁香出了门，门被轻轻带上。 　　木子再无睡意，虽然头还是昏昏沉沉，但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干脆转移注意力，准备洗漱出门。 　　丁香按了地下一层的电梯。 　　周季同还在车库等着，大概是等得无聊，丁香走到车前，发现他在闭着眼休息。 　　周季同有着很好看的容颜。丁香审视他的脸，有点出神。 　　今早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被圈在他怀里——竟然眼眶发热。久违了的温度，久违了的接触。那时她也是这么看他的睡颜，仿似怎么也看不腻。 　　她走到周季同那边，敲敲车窗，周季同睁眼，侧身开了车门。 　　丁香比比另一边：“我开车去公司。” 　　周季同点头：“去吃点东西吗？”两个人从周季同那儿出来，都没吃东西。 　　丁香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回公司随便吃点。你去找东西吃吧。” 　　“吃饼干？” 　　“嗯。” 　　“好吧。”周季同示意，“一起走吧。” 　　丁香正要关上车门，周季同叫了一声“过来”，丁香又弯腰，周季同凑过去轻啄了一下。薄荷的味道。丁香咬唇压下了笑意。 　　丁香和周季同一前一后回到公司大楼，丁香按了18楼的电梯，又帮周季同按了20楼。 　　COCO已经在前台坐得端端正正。年轻的美女，何时看起来都是靓丽的风景：“丁经理早上好。” 　　丁香点点头。 　　丁香到了茶水间倒咖啡，又拿了两小包苏打饼干，坐在小几旁边准备解决这个简单的早餐。 　　COCO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袋：“丁经理，你的早餐到了。” 　　“嗯？” 　　COCO放下袋子：“明记的粥，棒哦，就是太贵。” 　　丁香打开袋子，里面是一碗香菇鸡丝粥，还有三样小菜，心情瞬间甜蜜得无可抑制。拨通了电话：“哎。” 　　“嗯。” 　　“你帮我订的早餐？” 　　“嗯。” 　　“谢谢。”口吻是撒娇的。 　　周季同轻笑了一声。 　　“你吃了没？” 　　“我待会儿要出去。” 　　“你胃不好，吃了早餐再出去。” 　　“知道。” 　　丁香放下手机。嘴角的笑容无论如何是收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整个上午，丁香都在神不守舍的状态当中度过。 　　幸好，韩铎带着新招聘的肖副经理出了差，倒也无人发现她无心工作。 　　好几番努力，才控制了自己不要打电话去打扰周季同的工作。她知道他大概是和业务部的高层去了佛山，不知道晚上几点才回广州。 　　自嘲般笑笑，女人便是这样的，谈起恋爱来就不管不顾，哪像男人，事业上该做的，一件不落，周季同尤其如此。 　　想更新状态，临发出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惺惺作态。努力整理好心情，尽量投入到工作之后。 　　直到下班，周季同那边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丁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不是第一天和那个男人谈恋爱，过于痴缠又有何用？ 　　回到家，木子还没回来。 　　丁香打电话给木子，告诉她自己煮了意大利面，让她回来吃晚饭。 　　好久没亲自下厨，忙起来也是一番手忙脚乱。 　　八点来钟，木子才回到家。早上两人经历一场小尴尬的对话，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吃着面条。 　　“好吧，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丁香放下叉子。 　　“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昨晚。” 　　“他提出的，还是你提出的？” 　　丁香回想起两人昨晚之间弥漫的气氛：“没有谁刻意说，反正，就是再在一起了。” 　　“你还爱他？对，这很确定了。那他还爱你吗？” 　　丁香回想昨晚两人的肢体交缠，回想今天周季同的爱心早餐，同时也回想周季同出门办事之后的杳无音讯：“他应该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应该？” 　　“凭直觉，我是这样认为。他没有明说些什么，再说了，就算他明说了，是真是假，也得靠自己体会。” 　　木子继续卷着面条，却没什么胃口：“要听我的真心话吗？” 　　丁香点头。 　　“之前是因为你想结婚而他不想，所以你们分了。我以为你的努力方向是，忘了他，然后找一个爱的人结婚。” 　　“我努力过了，但结果证明，我放不下他。” 　　“那结婚的事情怎么办？” 　　丁香苦笑：“木子，你没有恋爱，你不知道那种感情。那种感觉是——我想要婚姻，可我更想要他。” 　　“所以，就是一辈子都不结婚，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 　　丁香艰难地点头：“目前来看，恐怕是。”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跟你一直在一起？万一，他过了一段时间，告诉你，他爱上别人了他要娶别人，你怎么办？” 　　“难道结了婚，就不会发生类似的可能性吗？” 　　“愿意结婚，起码是降低了这种可能性发生的几率。”木子也放下叉子，“一个连婚姻都不愿意给的人，能给你什么？” 　　丁香低下头：“就当我是犯贱吧。” 　　“犯贱是蠢女人才干的事情。你可不是蠢女人。” 　　“木子。”丁香摇头。“每个人在爱情里的女人都是愚蠢的。” 　　“好吧，如果是这样，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你生气？” 　　“也许吧。”木子趴在桌子上，“我只是希望你幸福，而我觉得幸福的形式，是有一些具体标准的，婚姻证书就是其中之一。但也许我眼光太浅了吧，不懂得他那种人的幸福是什么，也不懂得你所要追求的幸福是什么。” 　　“木子，你是了解我的。我渴望婚姻，可是，我爱的人给不了我，我能怎么办？” 　　“你之前跟他提分手，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你该寻找一个能结婚的对象。” 　　“你一直在相亲，你觉得婚姻的对象很容易找吗？”丁香摇头，“不容易，很困难。因为我们对婚姻的想象和期待，不仅仅在于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我们想要的婚姻是有爱的并且这种爱是不会随便消失的。可是，爱，是多么难以寻找的东西！” 　　“没有爱的婚姻，和没有婚姻的爱，你选择哪一种？” 　　“爱。” 　　木子把头埋进臂弯里：“如果爱消失了，没有婚姻的保障，两个人该怎么办？” 　　“我和你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也害怕，我也担心，可是，我现在只能跟随我的感觉走。”丁香忍了一忍，“你知道吗，当我和他重新拥抱，重新牵手，重新再在一起，我发现我再也不想丢开了。” 　　木子声音闷重：“我不想诅咒你。可是，万一后来你们还是分了，怎么办？” 　　“那我只能为自己的行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木子回忆起半年前，那个大手笔的乌龙事件，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华丽谎言：“你要变得更强，才能承受更大的伤。” 　　丁香伸手去握着木子的手：“你别担心我。我知道你在关心我，我懂。可是，你允许我再任性这么一次吧。”她眼光闪烁，“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木子不说话。 　　丁香知道，木子脾性好，却有着她的固执和她的倔强。 　　手机忽然响起。丁香拿起一看，眼睛发亮，是周季同。她看木子一眼，接起：“喂。” 　　周季同喝了不少酒：“我现在回广州。” 　　丁香听出他的异样：“喝酒了？” 　　“嗯。” 　　丁香沉默了一下。 　　“我现在回广州。” 　　“我知道，你刚才说了。” 　　“待会你来我这。” 　　丁香脸热，明知道木子听不到周季同的话，还是不好意思。她站起身，走了两步：“你没醉吧？” 　　“没醉。你先过去，帮我泡杯茶。” 　　“章风送你？” 　　“嗯。”加强语气，“在家等我。” 　　“我……” 　　“乖。” 　　丁香挂了电话，望向木子：“我，我待会出去。今晚不回来了。” 　　“去他那里？” 　　“嗯。” 　　木子深呼吸一口气：“去吧。”想了想，握拳，“要幸福！” 　　丁香伸手推了一下木子的头：“那我走了。” 　　木子点头。 　　丁香收拾了换洗衣服，便出了门。 　　木子看着丁香刻意压抑却还是看得出非常雀跃的身影，再看看餐桌上的杯盘狼藉，不禁泛起苦闷。丁香之前也会去周季同那里过夜，有时甚至会一去好几天，成年男女了，这倒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她这个局外人如今的心态和现在不同，如今竟然隐约觉得丁香在做着一些委曲求全的事情了——但愿自己的想法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比较晚更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今晚看到。 期待中的100收藏，才刚刚过半。算了，希望大家闲着没事就留个言吧。 　　☆、第二十九章 　　收拾了餐桌，懒懒地赖在沙发上。不大的客厅，便只有电视声陪着木子。 　　单身久了，好处是不需要陪伴，坏处是有时竟然忘了自己也需要陪伴。 　　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孙庚，想起了她还欠孙庚一个答案。 　　该给孙庚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YES，还是NO？ 　　木子自问在生活上大而化之，个性中却依然少不了一点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细腻和悲观。所以，她和孙庚，是有可能的吗，尤其在看过丁香和周季同的例子之后，是否还能对两个人的未来有信心？ 　　把和孙庚从认识，到熟悉，到心动的过程细细梳理了一遍。她必须承认，喜欢孙庚，当然因为孙庚有他的个人魅力，他的从容他的温和，都是她喜欢的。但是细想，难道自己就完全没有考虑到更加现实层面的因素吗？当然是有的。试问如果孙庚和她过去的相亲对象那样，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年纪太大，没有话题，没有稳定职业，收入很低，学历不高，外貌欠佳——诸如此类，她又怎会轻言喜欢？ 　　大概，自己也是免不了世俗的吧？ 　　按照目前来说，大概孙庚对她的好感，也是停留在喜欢、可以交往的层面，而她，迫于父母的压力迫于年纪的压力，却是已经在期待进入婚姻的人了。即使和孙庚拍拖一两年，是不是又和丁香一样，自己想嫁，而男方无心于婚姻？ 　　是不是对于自己来说，更稳妥更安全的方式，不是试着去等待一个恋爱的机会，而是找个确定的结婚对象？ 　　再想到自己问丁香的话：没有爱情的婚姻，以及没有婚姻的爱情，选哪样？ 　　苦笑，似乎目前这个社会现存的婚姻，并不是都是有浓烈的爱情的。两个人往往因为合适因为孩子因为不想冒险，所以安于呆在婚姻的安全堡垒里面，倒也能厮守一生。 　　一直以来，自己没有认真谈过一场恋爱，就是把爱情看得太重。可是，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所谓的soulmate。是不是，自己真的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手机里还留着孙庚的照片截图。木子摩挲了一下手机，百感交集。 　　叮咚。“美女，在干什么呢？”是陈晨。 　　木子第一次对陈晨有不一样的感觉。他当然不是她理想中的对象，但是他对她热切、上心、直白、坦率，是不是只要她一点头，然后两个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交往，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结婚？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木子犹豫了很久很久。她曾经想过用哪一种方式拒绝陈晨，但此刻她竟然想要考虑的是要不要拒绝陈晨。 　　左思右想，回复了： “在家里看电视。” 　　当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和一个男人试图培养共同话题时，心里竟然对孙庚产生淡淡的愧疚感。 　　可是，为什么孙庚不像陈晨这样，对她积极一些，对她主动一些，免了她猜来猜去的苦闷呢？ 　　自从昨晚他说出“交往吧“那句话，到如今已经超过24小时了，他一直没有联系她。他是真的静候她的回复吗，还是他的态度其实是无所谓？ 　　混乱，矛盾，焦躁。 　　陈晨又发过来：“晚点一起出去吃宵夜吧？” 　　木子的手停住了。 　　她不想出去，不想和陈晨出去。可是，她该和陈晨出去吗？ 　　想了想，破釜沉舟般拨通了孙庚的电话。电话却没有被接起。 　　木子想，这大概是某个预示。 　　给陈晨回复了：“你想去哪？” 　　陈晨打了电话过来：“还去上次那里吃海鲜好吗？不过我没那么早，我还要交代工人做完一点工，到时打电话给你。” 　　“好。” 　　木子也懒得再换衣服，反正已知去的地方不需多注重仪表。 　　十来分钟后，电话响起，却不是陈晨，是孙庚。 　　孙庚解释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刚才在和客户吃饭。” 　　“哦。”木子因为电话没人接的心仿佛又活了一点过来，“那你继续吃饭吧。” 　　“刚送走客户。”孙庚仿似在走路，“准备去拿车。” 　　“你回家吗？” 　　孙庚顿了顿：“我在你家附近。你在家吗？不然，我去找你？” 　　木子沉默了一下：“我不想出去了。” 　　“在你家楼下待一会儿吧。”孙庚清了一下嗓子，“聊会天我就走了。” 　　十分钟后，孙庚和木子在楼下的小公园见了面。孙庚把车子停在路边，和木子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木子低头看看自己的牛仔裤白布鞋,再看看孙庚，他穿着白衬衫，外套大概是放在车里了：“陪什么客户吃饭？” 　　“广告客户。” 　　“没喝酒吧？” 　　“没有。” 　　夏风吹过，是淡淡的檀香味道，来自孙庚身上的味道。 　　“你去应酬，不抽烟不喝酒，挺难得的。” 　　“这种事情，只要不破例开了头就好。” 　　木子点头。 　　“你朋友在家吗？”木子之前说过她跟丁香合住。 　　“她现在不在家。” 　　“你一个人在家里做什么？” 　　“没什么啊，看看电视，写写东西。一晚上就过去了。” 　　“高山本来约了今晚打球，我有饭局就没过去，不然我就叫上你了。” 　　“他下午叫我了。不过我累了，不想去了。” 　　孙庚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孙庚低头把玩着车钥匙。木子看了一眼，车钥匙串着的还是那把小佩刀。 　　“你今晚打电话给我，要说什么？” 　　木子回过神：“嗯，哦，没什么。” 　　孙庚笑笑。 　　“我，我是想跟你说。”木子突然紧张起来，要说什么？说我还是挺喜欢你，两个人就试试吧，还是说算了，我觉得我们好像根本不可能有未来？ 　　“嗯？” 　　“孙庚，其实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挺好啊。” 　　“真的吗” 　　孙庚点头。 　　“我怎么觉得刚开始你有点讨厌我？” 　　孙庚笑了，难得的是露出了几颗白灿灿的牙齿：“刚开始你实在太粗枝大叶了，我有点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究的女孩子？不过，认识久了，渐渐知道你身上其他不少优点。” 　　“所以，想和我在一起？” 　　孙庚看了看木子的眼睛，点头。 　　“要是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发现我还是那么不讲究，发现我身上更多缺点，那怎么办？” 　　“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个磨合的过程。” 　　“要是磨合不来呢？” 　　孙庚皱起眉。 　　木子叹气：“孙庚，不如，不如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更一章，睡觉。 　　☆、第三十章 　　孙庚没有问原因。 　　也许木子在期待孙庚的追问，期待他的坚持，但是孙庚只是沉默。 　　有时沉默比明白的抗拒更让人心慌。 　　陈晨的电话进来，木子接起：“喂。” 　　“我这边差不多了，准备过去。你等我一下。” 　　“嗯。” 　　孙庚看看木子挂了电话：“所以，这是你的最后答案？” 　　“嗯。” 　　孙庚点头：“好。”他抬手看看表，“那，我先回去了。” 　　木子嗯了一声。 　　孙庚拿起车钥匙，对着停在一边的车子按了解锁，车子滴滴响了两声。孙庚对木子挥挥手：“走了。” 　　木子看着孙庚高瘦的身影一点点离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隔着几米远，木子看着孙庚拉开了车门，准备上车。 　　终究忍不住：“孙庚！” 　　孙庚停住了动作，回头看她。 　　眼眶发热。她怎么了，她可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孙庚看了木子两眼，木子却一直不说话。他想了想，关上车门，大步走到了木子面前。 　　孙庚比木子高得多，他站在她跟前，几乎遮住了木子眼前大部分的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是孙庚先打破了沉默：“你有话要说？” 　　木子的眼泪越发收不住。 　　“你怎么了？” 　　木子摇头。 　　孙庚在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木子。 　　木子擦了擦眼泪。 　　孙庚忽然笑了：“林木子，被拒绝的人是我，要哭也是我哭吧。” 　　木子觉得又好笑又想哭，砸了孙庚一拳，力度不轻。 　　木子觉得自己实在丢脸，一把年纪了，还像个纯情少女一样——好吧，是纯情大龄少女。 　　孙庚又追问：“哭什么？” 　　木子抬头，仰望孙庚的眼，孙庚的眼睛真好看，圆圆的，亮亮的，温和的：“孙庚。” 　　“你说。” 　　“你知不知道，我28岁了。” 　　“我知道。” 　　“我不是18岁。” 　　“所以呢？” 　　“如果我18岁，我会毫不犹豫跟你在一起。就算，就算最后你不爱我了，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疗伤。可是，我28岁了，失恋对于一个28岁的人来说，就像绝症晚期，造成的杀伤力太强了，我怕我承受不住。” 　　“我们还没恋爱呢，你就想到了失恋？” 　　“我觉得老天一定不会对我那么好，不会那么轻易就配给我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对象。我没有把握留得住你，我没有把握能和你走到婚姻那一步。”木子吸吸鼻子，”我一点都不优秀，我只适合跟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我过去对你，是痴心妄想。对，就是痴心妄想。今晚我想明白了，我就该脚踏实地地找个差不多的人，凑合着过一生算了。” 　　“第一，我不觉得我是一个不普通的男人，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第二，你有你非常优秀非常好的一面；第三，爱情或者婚姻不该是凑合。” 　　“我不知道……”木子吸吸鼻子，“可能爱情不适合我吧，我该考虑的是结婚。”，强调，“孙庚，我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有一个稳妥的婚姻。” 　　“和某个条件过得去的相亲对象？” 　　木子扯扯嘴角：“也许吧。” 　　孙庚点头：“理解。” 　　木子咬唇，看着孙庚再次离开，这一次他走得干脆利落，大步向前，拉门上车，扬尘而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千万个人在对自己的人生作出选择。木子想，自己大概选择的是——妥协。 　　不过话说回来，又有多少人不是在妥协呢？ 　　丁香到了周季同的公寓，一室昏暗。 　　开了所有的灯，冲了一杯蜂蜜水，便先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了客厅，周季同早已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 　　“我本来以为，会有个贴心的女士在等我。没想到，反而是我在等这位女士出浴。” 　　丁香穿着睡衣，抿嘴不语。 　　“过来。” 　　丁香走过去，被拉进了周季同的怀里。 　　“先去洗澡。”他身上全是烟酒的味道。 　　“嫌弃我？” 　　“嗯。” 　　“还敢嗯？”周季同惩罚性地咬了她一口。 　　丁香挣扎着起身，去拿了蜂蜜水：“喝点水，解解酒。” 　　周季同接过，三两口喝完：“我去洗澡。” 　　“去吧。” 　　“一起？” 　　“不要。” 　　周季同不再逗她，自顾地进了浴室。 　　丁香静静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周季同的动态还是之前的那一则，并无更新。 　　木子有一则新动态：“不问对错。” 　　丁香想，木子是在意指什么？ 　　周季同进了房间，舒舒服服上了床。 　　“今天事情顺不顺利？” 　　“还行。”周季同关了床头灯。 　　丁香知道他不爱别人过问太多他工作上的事情，嗯了一声。 　　周季同把她揽进怀里：“你的工作最近怎么样？” 　　“还行吧。” 　　“韩铎和你相处得还行？” 　　“不是很熟，相处是还可以。” 　　“财务部要多招些人。业务多了，事情也慢慢多了。” 　　“KEN说的？” 　　“我说的。” 　　丁香笑了一声：“公司里，你和他谁说话算话？” 　　“你觉得呢？” 　　“反正我觉得你不好惹。” 　　“是吗？”周季同欺身压上她，“拷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分了？” 　　“什么男朋友？”丁香想了一下，反应过来，解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把木子的那番故事说给了周季同听。 　　周季同满意点头。 　　“那你呢？” 　　周季同装傻：“我什么？” 　　“这半年，这里有没有谁来过？” 　　“有啊。” 　　丁香瞬间神经绷紧。 　　“钟点工天天来。” 　　丁香抓起周季同的手臂咬了一口。 　　“说。” 　　周季同沉默。 　　“快说。” 　　周季同还是沉默。 　　丁香翻了身，背对周季同：“我睡了。” 　　周季同轻轻握着了丁香的手，摇了摇：“没有。” 　　 　　☆、第三十一章 　　丁香叫了木子一起去收房。 　　丁香买的是一套小复式公寓，房子是房地产商统一的精装，验收完毕，再散散味道就可以搬进去了。 　　“人生当中第一套房子。”丁香签完字，拿着房子钥匙感慨。 　　“为你高兴，姐。”木子靠在阳台，18楼的风景，已经很不错。 　　丁香拢拢头发，她之前剪短的头发，如今已经可以扎成一个小揪揪：“这边大概是三个月之后就可以搬进来。我跟那边房东谈过了，她同意让我们提早解约，多收两个月的租金当违约金。到时我们就搬过来这里。” 　　木子低头看自己的鞋面：“到时我自己找地方住吧。” 　　丁香惊诧：“为什么？” 　　“我也不能再一直依赖你了吧。”木子看着远方笑笑，“到时我找个简单的一房一厅住着就行。” 　　“你怎么突然这样想？”丁香看着木子，“我不同意。” 　　“我也该是时候学着独立了。” 　　“你一直很独立。我们在一起，你在生活上照顾我那么多，要较起真来，是我在依赖你。” 　　“我只是最近越来越觉得，到了某个年纪，人和人之间就渐渐走了不同的方向。”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人生哲理。到时跟我一起搬过来就是。” 　　“可是之后呢，你要嫁人了，或者我要嫁人了，我们还是会分开的。” 　　“这些等发生了再说。”丁香本来心情愉悦，却被木子的情绪影响到，“为了买这套房子，我几乎花光了工作以来的所有积蓄。就是因为我希望无论以后我嫁人也好，单身也好，有一个地方永远是属于我的，无论以后的情况多差，我都不至于流落街头。某种意义上，一个房子，就是一份安全感。这份安全感，我希望也能给予你。” 　　“我不想再依赖你。” 　　“你怎么了，木子？” 　　木子摇头：“没事。” 　　“最近心情不好？”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的人生渐渐地和越来越多的人脱节了。”木子看向远方。因为是市郊的房子，难得可以看到蓝的天白的云，“有人结婚了，有人生孩子了，有人买车了，有人买房了，好像我还是停留在原地，和刚毕业那时没什么两样。”木子望一眼丁香，“姐，你说这几年的时间除了带给我一些容颜上的改变，还带来了些什么？” 　　“人生，不仅仅是以物质的收获多少来衡量的。” 　　“可是，我的精神世界也未见得多么丰富。” 　　“起码你快乐，不是吗？” 　　“最近我觉得我很不快乐。”木子低声说了一句，“一点也不。” 　　丁香忽然有点内疚，她最近重新投入了恋爱，且热烈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两年前。她大概真的忽略了木子这些日子来小小的变化：“为什么？” 　　“孙庚让我跟他在一起。” 　　“很好啊。” 　　“可是，最后我觉得不要比较好。” 　　“原因是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 　　“当然一开始是我喜欢他，这我不否认。可是，我渐渐意识到这种喜欢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取悦，而不是双方的情感共鸣。” 　　“你这时候不要用你写文章的手法跟我说话。”丁香急了，“你喜欢他，而他让你跟他在一起，这不算是两情相悦吗？” 　　“可是我的喜欢已经非常具体非常细化，甚至延伸到了对婚姻的可能性的考量。而他，他说，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这种说辞让我觉得我和他的想法不是一致的。” 　　“木子，我想提醒你，你是不是有点对他有点苛求了。你们根本还没开始，你怎么可能要求一个还算不上你男朋友的人就给你一个婚姻的规划？” 　　“我不是要说你什么”，木子先解释，“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和周季同的复合，突然给了我一个警示。我们的青春真的耗费不起了，尤其是我，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很多钱，没有很高的能力，所以我意识到，一段稳定交往、水到渠成的婚姻对我来说，很重要。” 　　丁香不想谈她和周季同：“你怎么确定孙庚不是这个可能的对象？” 　　“因为他没那么喜欢我。” 　　丁香一下无法接话。 　　“而且，我最近和陈晨走得有点近。” 　　“陈晨？”丁香一下子想不起来。 　　“那个吃海鲜大排档的相亲对象。” 　　“那个你说的中年秃头大叔？” 　　木子自嘲笑笑：“是啊，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 　　“木子。”丁香忽然有点生气，“ok，你硬要把你的想法归咎于我和周季同的事情上面去，我接受。我知道，我的确给你了一个负面的影响。可是，你是一个成年人，并不是别人做些什么事情你就必须随之而改变。你是一个文艺青年——” 　　“很快是文艺中年。” 　　“不要插话！你是一个写文章的人，你的工作是发现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东西，美好的食物，美好的风景，美好的人物，美好的情感。他呢，陈晨，你说过他是一个做家居装修的工头，对吧。试问你和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共同话题。你们怎么可能聊得来？” 　　“感情不是可以培养的吗？” 　　“感情可以培养的话，你八百年前就嫁出去了好吗？这几年你的相亲对象绝对有二十个！其中还有条件非常不错的，你都因为没感觉三个字打发了。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人都是慢慢改变的。” 　　丁香心情恶劣极了：“你决定好了？” 　　“至少我现在在努力调整自己的人生方向。” 　　“改天再谈。我现在不想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跟我分享你们对这个故事的一些想法。 我写这个故事，是在试图表达两个大龄、受过良好教育、有独立思想的女性的爱情态度。 人不可能是完美的，所以我的创作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也因此，这个故事必然有各种反复、矛盾的心理，必然有各种自我说服又自我推翻然后自我重建的过程。 我更关注的是，在经历以上过程之后，人会不会更懂得如何面对自己、善待自己、爱自己？还是，因为年月流逝，做了一番无用的自我剖析之后，反而变得更糟糕？ 　　☆、第三十二章 　　孙庚咕噜噜灌完一大瓶水，随手把空瓶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篓。 　　高山收拾了球袋：“冲完澡，去吃宵夜吧？” 　　“不去了。”孙庚摇头。 　　“为什么？” 　　孙庚耸耸肩：“早点回家休息。” 　　高山点头：“好吧。”今晚打球的只有两个人，两个小时下来基本上耗尽了体力。 　　两人背着球袋，往里间的淋浴间走：“现在人是越来越忙了，约出来打个球都难得约齐。” 　　“嗯。” 　　“木子好久没来了。” 　　“嗯。” 　　高山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和木子，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孙庚看了高山一眼，没作声。 　　“去，别装了，要么她喜欢你，要么你喜欢她。” 　　孙庚摇头。 　　“她不差啊，我之前真的想追她来着。” 　　两人进了淋浴间，孙庚放下东西，脱了上衣，准备冲澡。 　　“还是你心里还放不下佩琪？” 　　孙庚只留给高山一个沉默的背影。 　　莲蓬头的水流很强，孙庚抹抹脸上的水，脑子里闪过木子的脸。笑着的，还有，流着泪的。 　　大概，自己心里也有一些灰心吧。 　　但是人总得学会处理遇到的种种挫败感，无论是工作上或是情感上。 　　木子在网站上看房子招租的信息。交通便利、配套设施齐全的小区，挂出的价格高得令人咂舌，稍微便宜一点的单身公寓，要么地段比较偏远要么人流复杂。木子叹气，钱到用时方恨少。 　　陈晨某次跟木子聊天，知道她正在找房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这里还有空房间，不如搬过来跟我住算了。” 　　木子不禁有些恼怒。虽然内心在说服自己和陈晨多接触，但毕竟心里还没有把他当成男朋友，连牵手都不曾有，谈什么过去跟他住。努力压抑了一下脾气：“不了，我还是自己找地方吧。” 　　陈晨也不是蠢到家的男人：“你找个好点的地方，别考虑太多租金的问题。女孩子，始终要住得安全住得舒服。” 　　木子嗯了一声：“我知道。” 　　“要不我让人帮你留意留意？” 　　“不用，网站上找挺方便的。” 　　“好吧，到时找好地方了，告诉我，我帮你搬家。” 　　“嗯。” 　　木子放下手机，环视这不大却布置得雅致的房间。这个地方住了好些日子了，自己最好的几年青春，也是在这里度过的。等丁香搬进了新家，她也另外找到了住处，这里就不再属于她们。大概，到最后连在这里的记忆都会渐渐淡去吧。 　　是不是一切都安排妥当，包括心情？ 　　丁香知道木子铁了心搬出去自己住，后来又发了一顿脾气，甚至惊动了江河。江河隔着电话分别做两个人的思想工作，一方面劝木子考虑丁香的感受，继续和丁香同住；另一方面又让丁香试着理解木子的心态，要是木子真的决定自己住，也有好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江河感叹。 　　“江河，你的语文水平不至于差到这样的程度吧？”丁香余怒未消，“什么叫不散之筵席，我跟木子之间，算是一场筵席吗？” 　　“好好好，我错了。” 　　“我对她，就跟亲妹妹一样了。她呢，她这样反而是把我当外人！” 　　“不至于不至于。”江河头痛，“她也把你当亲姐姐，她待你，比对我这个表姐还好呢。” 　　丁香回想起这八九年来和木子的朝夕相处：“我不知道是她变了，还是我变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理解她的想法。一个人住，就代表独立了，就代表坚强了，就代表什么事情都会是好的？！” 　　江河无奈，正要解释，却被丁香打断：“我有电话进来。” 　　“好吧。你先忙。” 　　丁香接起内线，是韩铎。 　　丁香去了韩铎办公室，肖乐也在。丁香点点头。 　　“下面分公司的业务在不断扩大，所以连带的总部这边事情也多了起来。高层的意思是继续扩大财务部的规模，多招几个人。我想把招聘的工作交代给你们两个，到时你们配合人事那边做好招聘工作。” 　　肖乐点头：“没问题。” 　　丁香暗地审视了一下肖乐。肖乐34岁，明眼人都知道她是韩铎亲自招回来的人，对她器重有加。虽然职位是副经理，在丁香之下，但实际上她常常越过丁香直接跟韩铎汇报工作。 　　“丁经理，有没问题？” 　　“没问题。”丁香应了一声。 　　“那你们到时好好把关，招一些能干实事的人回来。” 　　“韩总，你放心吧。”肖乐笑。 　　“行。那，肖乐你先出去。丁经理你留一下。” 　　肖乐慢吞吞地出了韩铎的办公室。韩铎递给丁香一份文件，丁香打开一看，是各部门第三季度的内部资金申报表。 　　丁香抬眉：“怎么了？” 　　韩铎点点业务部：“上季度的资金已超额使用，这个季度又申请一千万，怎么可能？” 　　“这是根据部门自己的申报做出来的表，还需要经过你还有陈总的审核。到时是增加或者减少，都是上层决定的。” 　　“你是财务经理。我觉得你应该完成第一步的审核。业务部的钱超支太多，如果每次都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拨钱，他们花钱只会更大手大脚。”韩铎摇头，“你拿回去，申报数据那里，你改一改。” 　　“改多少？” 　　“上次他们超支300万，那这次减300万，700万。” 　　丁香心里叹气，她在MT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业务部就是著名的花大钱但也是赚大钱的部门，裁减他们的资金？那等于是阻碍公司的发展：“韩总，其实业务部的开支一直都挺大的，毕竟——” 　　“那就让他们收敛一下。现在公司各项开支很多，需要钱的地方很多。可是钱就那么一点，没必要让他们花钱花得潇洒，后面我们自己挨骂。” 　　丁香看着韩铎的脸色，知道再解释也没用，合上文件夹：“好吧。” 　　☆、第三十三章 　　周一的例会，KEN公布了各部门的最终资金分配数据。 　　丁香之前就拿到了KEN签字的数据表，业务部800万，第二多的是市场部500万。 　　业务部老大邱强面色晦暗，沉默不语。 　　“我强调一次，各部门的应有花费，公司会尽全力配合；但是不该有的支出，公司不会多掏一分钱。”KEN环视众人，缓缓开口。 　　邱强终究忍不住：“业务这边，单是粤西那边的楼盘，八月份就要支出500万的抵押登记费用，我不知道公司这次裁减业务部的资金，意义何在。” 　　卢峰开口：“邱总，省点用啊。” 　　邱总：“再省，把我的工资也省了。” 　　此话一出，会议的气氛有点凝结。 　　丁香心里莫名的焦躁。周季同不在，他很少参加例会，而且他上周就飞去了海南，归期未定。 　　晚上，丁香打电话给周季同：“忙完了没？” 　　“刚回到酒店。” 　　丁香把早上的事情跟周季同说了个大概。 　　“我知道。” 　　“邱总跟你说了？” 　　“KEN跟我打过招呼。”周季同是主管业务的，怎能任由别人将其搓圆弄扁，“这次就当给别人一个面子。没事，等我回去，我处理。” 　　丁香听周季同这么一说，心里知道这大概是几个高层之间的内部纠葛，但还是喃喃解释:“初步意见那里，我写的是700万，是韩总让我写的。”毕竟财务经理那里，填了数据签了字的是自己，还是先跟周季同报备一声。 　　周季同笑了一声：“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 　　“嗯。” 　　丁香沉默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还没好。” 　　“三天？五天？一周？” 　　“到时提前告诉你。” 　　“好吧。” 　　“好了，我先去洗澡。你早点休息，嗯？” 　　“嗯。” 　　丁香躺在床上，心里有事，辗转反侧。 　　和周季同和好这段时间，两人和以往一样，聚少离多。他的公事永远忙不完，这里需要他，那里需要他，所以他大概不知道，其实她也需要他。 　　忍不住发了个信息给他：“想你。爱你。” 　　周季同大概已经去了洗澡，并没有回复信息。 　　丁香起来，打算去倒杯水。 　　木子的房间门开着，她坐在地上用笔记本写稿。 　　敲敲门，木子看了过来：“还没睡？” 　　“出来喝点水。” 　　木子放下笔记本，伸伸懒腰：“我也打算睡了。” 　　丁香靠在门边：“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约了房东明天去看房。” 　　“真决定自己住了？” 　　“哎呀。姐。”木子走过来，站在丁香面前，“我绝对不是因为和你之间出了任何问题，才做的这个决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她摘下眼镜，“我想自己住，更多的是想寻求一个改变吧。我不想再那样下去了，我不想再活在你帮我制造的安全区里面了。我意识到，我需要学会理财，我需要学会独立，我需要学会一个人。”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因为丁香管不住自己向周季同举手投降、因为木子竟然放弃孙庚、因为要不要分开住的问题，气氛一直有点不甚平和。也该好好聊一聊了。 　　“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那我去找你，或者你来找我。”木子揉揉丁香的脸。“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你想不见我，我还不答应呢。” 　　“要是半夜做了噩梦醒过来，想找你聊聊天怎么办？” 　　“打电话给我。24小时开机。” 　　“要是我肚子痛了，躺在床上动不了，怎么办？” 　　木子思考了一下：“我希望，我真的希望这时候，你的身边有一个人，送你去医院，照顾你，以你丈夫的名义。” 　　丁香瞬间被戳中了泪点。 　　有时候，渴望婚姻，不是在渴望全城瞩目的盛大婚礼，不是在渴望洁白无瑕的婚纱，不是在渴望价格高昂的钻戒和珠宝，而是在渴望一个叫丈夫的人，陪自己恐惧，陪自己难过，陪自己疼痛。 　　“木子……” 　　“会的，你会有这一日，我也会。”木子做了个鬼脸，“只是我们可能会比别人迟一点点而已。” 　　丁香抱着木子：“借你的肩膀抱一下。” 　　“抱吧。” 　　“你自己在外面，不要再吃那么多垃圾食品。偶尔自己熬点汤。” 　　“我知道。” 　　“继续保持现在的身材，不要因为没人管着，又让体重蹭上去。” 　　“嘿嘿。” 　　“不要老是晚上写东西写到三更半夜，对眼睛不好，对身体不好。” 　　“嗯。” 　　“无论和谁在一起，都要好好经营你们的感情，不要任性。” 　　“嗯！” 　　“钱不够用，直接跟我说。我有。” 　　“姐，你的钱买房子都花光了吧。” 　　“还是比你多。” 　　“这倒是。” 　　“记住了，新家的钥匙，我会给你一把，那里会给你留一个房间。你想来了，随时过来。”丁香说着，“有时候，我加完班回到家，肯定希望家里已经有一个人开了一盏灯，你记住了吗？” 　　“嗯。” 　　丁香站直身，飞快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早了，快收拾一下睡吧。” 　　木子点头：“晚安。” 　　丁香倒了一杯水，大口灌下。她心里有些难过，难以言说的难过。 　　回到房间，手机提示灯在闪烁。 　　是周季同的未接来电。还有他的一则信息。“睡了？我争取早点回广州。” 　　丁香把头埋进枕头里。此时，多希望你在。 　　“我一个人，承担这失落。装作很洒脱，原来只会更难过……” 　　☆、第三十四章 　　木子约了房东看房子。是一栋老民居，后来房东改装成单身公寓专门用于出租。 　　木子看了看环境，对于这小小的一室一厅尚算满意：“价格没办法再调了吗杜小姐？” 　　房东摇头：“我们都是统一的价格。”又解释，“其实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我们都是体谅到年轻人的收入水平，不是想着从你们身上赚到多少钱的。” 　　“好吧。那什么时候可以交房呢？” 　　“随时都可以的。我们是三按一金，签了合同就可以进来住了。” 　　三按一金，那就等于要一次交出将近一万块钱了。 　　“按金一定要收三个月吗？” 　　“对，我们这里的装修是比较好的。所以，林小姐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 　　“嗯，我明白。” 　　木子从公寓那边出来，心里估算了一下，固定存款肯定是不动的，手头上的现钱也就一万块钱左右，但要是全部都交了，吃饭出门都成问题。但是房子还算满意，也懒得再找其他地方了。 　　陈晨打电话来问：“今天去看房子，看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租金有点高。” 　　“钱方面有问题？” 　　“没有，我在考虑要不要看看别的。” 　　“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木子倒不想和陈晨现在在钱的问题上有牵扯：“我能解决，谢谢了。”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是出版社：“林小姐，你的书今天下午回来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书印好了。 　　木子去了出版社，出版社给她留了当初合同约定的免费的50本。 　　木子翻翻书，忽然想起当初说好要给孙庚留一本。 　　或许，也没必要了吧。算了。有时候，不是每一句说出的话都有兑现的必要。 　　丁香早上接到周季同的电话，说10点钟的飞机。下午她看到章风在18楼闪了一下，知道周季同回到了公司。 　　她也忙。人事部挂出招聘公告，很快就收到了100来份简历。她和肖乐在人事部筛选过后的80多个名单中，又选出了30多个，安排了两天进行面试。 　　肖乐明显更倾向于能言善谈的交际型面试者，对于这一类型的往往是聊得没完没了。 　　到最后，丁香和人事经理都有点想要翻白眼了。 　　丁香看着肖乐，实在忍不住：“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 　　端了马克杯去接咖啡，狠狠灌了几口，才觉得精神稍稍提了起来。 　　手机在小西装外套口袋震了几下。丁香掏出手机，是周季同：“欸。” 　　“来一下我办公室。” 　　丁香本想去跟肖乐打声招呼，想想又作罢，直接上了二十楼。 　　二十楼向来清净，全公司的大佬各有各忙，很少有到齐的时候。她走到周季同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周季同亲自来开了门。 　　丁香有点雀跃，正想说话，却发现办公室还有另外一个人，是KEN。 　　KEN似笑非笑，丁香有点不好意思：“陈总。” 　　周季同示意丁香坐下，自己又走到了另一边的沙发。 　　“想要调部门吗？”KEN开口。 　　丁香讶然，直觉是望向周季同。周季同表情平静。 　　“调去什么部门？” 　　“人事。” 　　“可是——”丁香觉得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做这一方面的——” 　　“KEN的意思是让你主要负责招聘那一块工作。” 　　丁香直觉觉得抗拒：“不，我不适合，也没有这个兴趣。” 　　KEN和周季同交换了一个眼色：“好，没问题。” 　　KEN喝了最后一口茶，走出了周季同的办公室。 　　丁香委屈又恼怒。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周总。” 　　周季同走到她旁边：“怎么” 　　“我不管你们在计划一些什么，我也不懂。我只想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丁香挺直身，“你和KEN的事情，不要牵涉到我好吗？我学财务的我做财务的，你让我去做什么人事啊？” 　　周季同揉了揉她的肩：“生气了？” 　　丁香静默下来。 　　“反正我不会调部门。” 　　“你不愿意，那就不调。” 　　“我怕你会想出什么诡计，想办法逼我去。” 　　周季同失笑：“说什么呢？”他正色，“你不想去那就不去。”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跟我做这个保证？” 　　“你希望呢？” 　　丁香没回答。 　　“好了。这件事情就当没提过，好吗？” 　　丁香站起来：“没事的话我下去了。” 　　周季同拉过她的手：“不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 　　“脾气不小。”周季同把她拉回沙发坐下，“房子的事情弄好了没？” 　　丁香只在某一次提过她要去签合同，他随口问起签什么合同，她便答了，没想到他记在心上：“差不多了。” 　　“是投资的，还是自己住？” 　　“我总共就买这么一套房子，哪来的投资的说法，肯定是自己住。” 　　“好好好，改天帮你庆祝新居入伙。别这个口吻了，大人。” 　　周季同难得好脾气，丁香岂能不受：“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不好意思各位。 　　☆、第三十五章 　　木子最后动了一笔定期，和房东杜小姐签了租房合同，便决定搬了出去。 　　搬家那天，丁香特意请了一天假，开车把木子和行李一并送了过去。 　　“地方还行。小了点。” 　　“一个人，住不了多少地方。” 　　丁香看着木子把行李箱放在公寓里的小小客厅，忽然有种感觉，真的是要分开了。 　　她转头：“带你出去吃饭吧。” 　　两人一起在附近的小饭馆吃了个简单的晚餐。 　　丁香打算再上去，木子叫住了：“姐，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收拾，能行？” 　　“可以的，没问题！” 　　“哦，那好吧。”丁香笑笑，“那我走了。” 　　木子挥手：“拜拜！” 　　丁香转身，脚步僵滞，走出了好几步，才敢轻轻抬手去擦眼睛。原来真的是流泪了。 　　一路思绪难定。丁香握着方向盘，旁边放着一盒纸巾，她不时抽出几张擦泪。道路两边的灯火一盏盏掠过，心情是难以形容的难过。 　　在这座城市，她待了14年。按照世俗的标准，她过得并不差，有房了也有车，有一个不错的职位。可是，原来有时候心里的空虚，是用物质填不满的。 　　木子，你要过得好好的。 　　丁香，你也是。我命令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不管以后即将得到多少，又会失去多少。 　　周季同来电。 　　“今天没上班？” 　　“嗯。” 　　“在家里？” 　　“还在外面。” 　　周季同听出了异样：“怎么了？” 　　轻轻的一句问话，却像是开启了心里最脆弱的开关。眼泪决堤：“我很不开心。” 　　“发生什么事？” 　　“周季同，你能陪陪我吗？” 　　周季同刚从一个饭局出来，准备回家：“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想见你。” 　　“我知道，我去找你。” 　　“我在开车。” 　　“把车子停好。你在哪里，我过去。” 　　“我能开车。我去你那，你赶快回来。” 　　“好，我现在回去。你小心开车。” 　　周季同离家不远，一路踩足了油门，十来分钟就到了家。丁香还没到。他焦躁不安，扯了领带，在阳台上抽烟。 　　大门传来滴滴开锁的声音。周季同扭头，把烟头按灭，大步走向玄关。 　　丁香神色正常，只是眼睛红肿。 　　周季同把她抱在怀里。她今天没穿高跟鞋，看上去比平常小了些。 　　“怎么了？” 　　“我的好朋友，搬家了。” 　　“嗯？”周季同没反应过来。 　　丁香把木子决意搬出去的事情说了一遍。周季同暗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这很正常，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对吗？” 　　“你不懂。”丁香想揉眼睛，周季同扯下她的手：“别揉眼睛，去洗洗脸。” 　　丁香在洗脸，用的是周季同的洗面奶。 　　忽然想到，大概归属感便是——你知道某个地方是属于你的，所以那里会有你的用惯的洗面奶品牌，会有你爱穿的棉质睡衣，会有你喜欢的枸杞红枣味的酸奶——这里都没有。 　　周季同曾经把一些她遗留在这里的东西还给她，她再也不会再也不敢再也不想再在这里留下她的痕迹了。 　　擦干脸：“我回去了。” 　　周季同意外：“怎么这时候还要回去？” 　　“没什么。”丁香抓起包包，“我没事了。” 　　“你今晚太奇怪了。” 　　女人突如其来的情绪，男人又怎么会懂？永远不会。 　　“我什么都没带过来。我还是回家吧。” 　　周季同没说话，把她推进了房间：“今晚别走了。” 　　“我没心情——” 　　“我也很累。我也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周季同翻出他的睡衣，“去洗澡，然后好好睡个觉。” 　　丁香开了莲蓬头，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缓缓流下，冲走了眼角的酸涩。在她最想要一个依靠的时候，她向他求救，可是，怎么在他面前，忽然觉得并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软弱倒下？是她变了？ 　　丁香洗完澡出来，周季同已经躺在床上，大概是在另一间浴室洗过澡了。 　　丁香在另一边轻轻躺下，随手关了床头灯。 　　周季同轻轻靠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心情好点没？” 　　“你还没睡？” 　　“嗯。”周季同大手轻轻掠过她的眼，“眼睛肿了，要冰敷一下吗？” 　　“没事。” 　　“别想太多了。就算是多么好的朋友，也会有分开的时候，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的。” 　　“这世上真的没有一辈子吗？” 　　周季同沉默了一会儿：“感情可能会维持一辈子，但是总不能一直住在一起。她有她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明白吗？” 　　“我知道自己很傻，但有时确实想着，一直和她那样，住在一起，生活永远都那样，也许不是坏事。”如果两个人都一直不结婚的话，可是这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丁香抓着周季同的手，按在自己的颈间，“我觉得，我被她抛弃了。”就像，孩子抛弃了父母，终于要出去自己闯荡。不被依赖，有时也是一种失落，甚至是一种伤害。 　　“别孩子气了。” 　　“周季同。” 　　“嗯？” 　　“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你说我孩子气，我真的孩子气吗？” 　　周季同忽然笑了笑：“你这时候就很孩子气。” 　　“你爱我这个样子吗？” 　　“嗯。” 　　“我爱你。” 　　周季同没说话，轻轻把她翻了个身，在她头顶印下轻轻的一个吻。 　　丁香把自己躲进了周季同的怀里，她贪恋他给的温柔他的温度，哪怕只是一点点，哪怕日后可能万劫不复。 　　趁着还爱的时候，用力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看到这个故事的收藏达到93，离100不远了。 　　☆、第三十六章 　　木子面对一室杂乱，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东西全是细细碎碎的东西，从各个地方淘回来的小玩意，哪一个都不舍得不要，要整理妥当，也需要一番时间。 　　“睡了吗？”陈晨最近的电话很勤，几乎每晚一个。 　　“还没。” 　　“什么时候搬家？” 　　老实交代：“我今天搬了。” 　　陈晨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怎么没跟我说？” 　　因为终究没有把他男朋友看待，不想麻烦了他：“刚好我姐有空，她帮我搬过来了。东西也不多，不用麻烦你的。” 　　“我不认为是麻烦我。” 　　木子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 　　陈晨又开口：“你这样，我心里挺不舒服的，真的。” 　　木子想要解释，陈晨却抢了话：“木子，咱俩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我是把你当未来老婆看待，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待你。但是，你对我老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样子，我心里不舒服。” 　　木子哑然。 　　“就搬家这么一个事，你叫我，我随时能帮你，是什么麻烦呢？你就不愿意跟我开这个口？” 　　“陈晨，我想说——” 　　‘你说。” 　　“我是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发展一下，但是，毕竟、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算男女朋友，我真的不想太麻烦你。” 　　嘟嘟嘟，陈晨挂了电话。 　　木子放下手机，无力感浓重。 　　原来，试着发展，这个词汇的用法是那么的伤人。她被孙庚这个用法击退了热情，陈晨是不是也被她这个用法吓跑了？ 　　长叹一口气，专心整理自己的小东西。 　　有个小纸盒，里面是一摞信件。那是她大学时候，和山区的两个小孩的通信。那时候，两个小孩一个刚念书，一个准备考初中，她参加了学校社团的支援贫困山区学生的活动，跟这两个小孩建立了书信来往。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经济上帮助这两个小孩，也许，帮助有限，但已经使得她对自己建立了某种自我认同——我起码能帮助到别人能使人感受到快乐。 　　翻看信件，信纸已泛黄。里面的字迹稚嫩，但细细读下，最初的感动仍在。 　　忍不住又想起了孙庚和她曾经聊起过她短暂的支教生涯，孙庚还说过会在金钱上支持她，笑了笑，那时候真好。孙庚，真的很好，那么善良那么温和——除了没有那么喜欢她。 　　孙庚，你的缺点，就是不够喜欢我。如果，你再喜欢我多一点点，如果，你的坚持再多一点点，或许，情况会不一样？ 　　摇摇头，不能再想。 　　谁也不想，不想孙庚，不想陈晨，过好眼前的生活便是。 　　第二天还要出门，前段时间便约了凤兰今天吃午饭的。最近木子太忙，也少去杂志社了，和凤兰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凤兰一见她便大呼小叫：“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了？” 　　木子摸摸脸，出门前还特意化了个淡妆的：“很明显？” 　　“最近很忙？” 　　“昨晚一夜没睡。” 　　“女人啊，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没有任性的资本啦。”凤兰摇头，点了个菲力，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要注意保养啦。” 　　木子叹气。 　　凤兰和木子认识这么些年，对木子亦师亦友亦母亦姐：“怎么啦？” 　　“没什么。”木子没有太多说话的兴致，一来说来话长，二来言语有时苍白无力。 　　凤兰喝了一口柠檬水，又放下。 　　“跟你说个事，看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事？” 　　“我们准备和电视台合作，做一个行走节目。电视台是主要角色，杂志社协办，负责一些地点路线的安排。” 　　木子点头，“自由行走”确实是同类型信息的引导者。 　　“你去负责这一块，怎么样？” 　　“我？”木子直觉摇头。 　　“社里的人都跑外面采风收集素材去了。电视台的节目是临时谈下来的，我正愁没人用呢。” 　　“我又不是社里的固定员工，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特约撰稿人一样是我们的人。” 　　“要跟着电视台到处跑？” 　　“估计要。目前只是谈了个大概。”凤兰看看木子，“收入还不错，不考虑？” 　　“我能做吗？” 　　“怎么不能？做的是西南西北特辑，你都熟啊。” 　　“我考虑考虑吧。” 　　凤兰点头。 　　想了想：“木子，你和孙庚——” 　　木子做了个不想谈的表情。 　　“你看你。”凤兰举手，“我看你们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孙庚这段时间也心不在焉。” 　　木子心里一动，是吗？ 　　“年轻人的感情就是这样，随随便便都是伤筋动骨。哪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大的事，都不过是伤风感冒，打个小喷嚏就好。” 　　“我可不是这么想。” 　　“哦？” 　　“反而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面对感情可能出现的失败，无力对抗。” 　　“这是非常可怕的想法。那就意味着你不敢去恋爱了。有哪一场恋爱，你能够确保一定有好的结果？而且，好的结果指什么？结婚？结婚之后的争吵、冷淡甚至出轨呢？” 　　“就没有不争吵不出轨的婚姻？” 　　“概率小。” 　　木子苦笑：“这是你不婚的原因？” 　　“之一。” 　　木子靠向后背：“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男人是什么……是巧克力味道的狗屎，散发着甜美的味道，本质却是一坨——” 　　凤兰皱眉：“嘿，我还打算待会专心享用我的牛排呢。” 　　“sorry。”木子收起一时的消极，“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错，美食当前，别想其他。” 　　☆、第三十七章 　　木子被陈晨挂了电话，还以为和他就如此作罢。没想到傍晚陈晨又打了电话过来，像是无事一般约她吃饭。 　　这叫什么？互相将就的男女，既然有台阶便要顺着台阶下吧。于是答应。 　　两个人的晚餐吃得有点索然无味。陈晨平时话多，今晚却有些沉默。 　　两人吃过晚餐，木子拿过账单要去结账，陈晨抢了过去：“你做什么？” 　　“总不好意思老是让你付账。” 　　“男人付账，天经地义。”陈晨付了账，又状似无意，“我认为唯一女人该付钱的时候，就是结了婚，帮老公管着钱的时候。” 　　木子装作没听到，没有回应。 　　“去走走吧。” 　　到了江边。 　　怎么这座城市的人，就那么喜欢在江边散步呢？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孙庚，甚至想起他的前女友起名的妮妮。那晚，孙庚就在这里问她“要不要试着在一起”，而她最后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陈晨掏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两口。 　　木子脚步加快，避开了缭绕的烟雾。孙庚是不吸烟的，孙庚也很少喝酒，孙庚——停！不要再想了林木子！ 　　陈晨跟了上来：“走那么快。” 　　木子低头：“嗯。” 　　“不如改天跟我回家吃顿饭吧。” 　　木子吃惊看陈晨：“啊？” 　　“我妈我姐都在广州，她们想见见你。” 　　这是见家长的意思？ 　　“可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木子，我年纪不小了，你也是。我觉得我们都不应该浪费时间了，对吗？”陈晨丢下烟头，“把关系确定下来吧。” 　　木子无法接话。 　　“你去不去？” 　　木子想问的是，如果不去，是不是就代表关系结束。但她忍住：“我先想想吧。” 　　“行。” 　　两人一前一后，在江边走了一圈。 　　“回去吧。” 　　木子跟在陈晨后面，要到对面取车。对面车道驶来一辆车，车速很快，木子顿住了脚步。陈晨回头，伸手要去拉她，木子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 　　陈晨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无话。 　　木子打开电脑打算工作，脑子里却乱如麻。 　　她和陈晨，何去何从，她内心毫无头绪。 　　打开微博，更新了一则：“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页面往下拉，看到了很多以往的心情，都是关于孙庚。她的文字指代的对象晦涩不明，但是她知道，都是关于孙庚。 　　“蓝的天，白的云，笑着的男人。” 　　“单身太久，恋爱也需要练习。” 　　“如何让你爱上我，在我并不足够美好的时候。” 　　“或许，放弃比追逐更勇敢。” 　　“如果某天问起我的心事，名字都是关于你。” 　　…… 　　木子想要把这些都删掉，最后却还是倦倦地关了电脑，躺到了床上。 　　一个人住了几天，并不是不习惯，毕竟常常在外面跑。但，心情终究是不一样的。也许就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给了坏情绪发酵的机会。 　　孙庚，孙庚，孙庚，孙庚，陈晨，孙庚，陈晨，孙庚，孙庚，孙庚，孙庚，孙庚…… 　　打电话给凤兰：“凤兰姐，你之前说的工作，我想接。” 　　“好。你下周一过来杂志社，我带你去跟电视台的人见面。” 　　“谢谢你了，凤兰姐。” 　　“说什么呢，你也是在帮我的忙。” 　　木子笑了笑：“真的谢谢。” 　　周一上午去了杂志社，心情复杂。早上出门前还慎重检查了自己的发型和衣着，就怕在孙庚面前，自己仍然是一个处处出糗的糟糕女人。 　　到了杂志社，环境一如以往的喧闹，电话声，打字的敲击声，复印机的声音，员工开玩笑的笑声——特意往孙庚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 　　去了凤兰的办公室，凤兰在聊电话，示意她等。 　　木子点头，出了门拿了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那里接水，却听到珍珠的笑声：“哈哈哈。” 　　抬头看去，孙庚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和珍珠说了些什么，珍珠笑得前俯后仰。 　　“庚哥，你太牛了！” 　　孙庚淡淡笑了笑，仿似察觉到木子的注视，视线往木子这边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木子和孙庚就这般眼神相遇。 　　“嗨。” 　　孙庚点点头。 　　“那个，我来找凤兰姐。” 　　孙庚又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凤兰拿了包出来：“走吧。”刚好见到孙庚，“孙庚你也在？刚好，一起去电视台吧，见见那个摄制团队。” 　　“哦，好。” 　　三人上了凤兰的车，孙庚开车，木子坐在副驾位置，凤兰坐在了后座。 　　“孙庚，我安排了木子做这个节目的信息策划。后面如果她有需要社里帮忙的地方，直接跟你对接。” 　　“好。” 　　凤兰看了一眼木子：“电视台的才是主角，我们都是配角。木子别太紧张了。” 　　木子笑笑：“说不紧张还真是假的。” 　　“没事，我和孙庚在后面做你的后备军。” 　　孙庚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电视台，凤兰在制片人办公室里私聊了一会儿。 　　孙庚和木子坐在会议室，只有两个人，有些尴尬。 　　木子先开了口：“最近忙不忙？” 　　“差不多。”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孙庚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你接这个工作，应该挺辛苦的，你能行吗？” 　　“不知道，看看吧。” 　　“嗯。” 　　两人再无交谈。 　　木子低头拿着手机，无意识地刷起了朋友圈。 　　态度不够自然，终究是因为还没释然吧。她知道时间能解决问题，她只希望这段用来放下的时间，尽可能短一些。 　　☆、第三十八章 　　木子搬了出去，丁香也在一点点整理自己的东西，等着搬进新家。 　　她的东西更多，现在的家具电器都是她一点点添置的，都还很新，肯定也是要搬过去的。这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幸好招聘的工作已经完成，财务部添了几个新成员，很多工作都可以细分下去给下面的人，她也因此能抽出身来处理自己的杂事。 　　爸爸打了电话过来关心搬家的事情，丁香宽慰：“我一个人能行。没事的。” 　　“你毕竟是个女孩子。”爸爸在电话中叹气。 　　丁香挂了电话苦笑，既然无可依靠，便只能依靠自己。 　　周季同大概是处于安逸的生活环境当中太久——公事上他雷厉风行不假人手，但生活事务他几乎没有动过手——他不知道，搬家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头痛的事情——他不曾问过她事情处理到了哪一步，是不是需要帮忙。 　　丁香有丁香的倔強，他不问，她也不说。 　　母亲也问过丁香的近况，买房子、搬家甚或感情近况，她淡淡回答或者回避了。 　　木子和丁香约在新开的一家意大利菜餐厅吃饭。 　　虽然只是数日不见，已经心情各异。彼此相视，忽然都觉得好笑：“天哪，这是两个憔悴女人的聚会吗？” 　　“我还好。”丁香检视自己的妆容，“黑眼圈都遮住了。” 　　木子单手托腮：“别看我了，我不能看了。” 　　“最近很忙？” 　　“接了个新工作。” 　　“哦，什么样的工作？” 　　木子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丁香点头，举杯：“为新工作干杯。” 　　木子浅浅抿了一下:“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行。工作按部就班，一日三餐——说到这个，没你做饭，我吃了几天外卖。” 　　木子嘿嘿笑了几声：“我也是吃外卖。一个人，懒得做了，加上也忙。” 　　丁香轻轻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搬家？” 　　“下个月吧。我前两天又去看了一下，味道都散得差不多了。我是想着先把大家具搬过去，后面再进去住。”想了想，“我爸还有点迷信，选了个所谓的好日子，让我到时搬过去。” 　　“嘿嘿，尊重一下老人家的意思呗。”这次是木子举杯，“为新房干杯！”很大气地一饮而尽。 　　“慢慢喝，傻瓜。” 　　木子放下酒杯：“和他怎么样了？”他当然指的是周季同。 　　丁香摸摸杯沿：“还是那样呀。” 　　“也没有说结婚的事？” 　　“呵，你以为我们活在电影里面嘛，怎么可能？”丁香低头，“我从一开始复合，就没敢想过这事了。” 　　木子沉默。 　　“你呢？和陈晨有没有进展？” 　　“没有。”木子摇头，“他上周让我去跟他家里人吃饭，我到现在还没答应。” 　　“不想去？” 　　“肯定是不想的。”木子苦恼，“说实在的，我到现在还不觉得我是他女朋友，甚至算不上有暧昧。你明白那种感觉吗，明明不喜欢却偏偏要相处，烦透了！” 　　“是你把自己逼到这种场景的，自讨苦吃。” 　　“呵呵，我也不相信我现在变成了这样的人，想当初25、6时还一心要找个所谓的soulmate呢。Soulmate，见鬼都不一定能见到这东东。年龄对于未婚女性来说，真是一个可怕的化学剂，把之前的所谓坚持都一点点摧毁了。” 　　“说到底，是你定力不够。” 　　“谁定力是一定够的呢。” 　　“孙庚呢？” 　　这个名字依然是个敏感字眼。“没什么联系。”木子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后面的工作和他可能会有比较多来往。” 　　“哈。” 　　“……” 　　“真的不考虑他了？” 　　“哎呀，姐，他是那种让我随时晾着，想要的时候招招手就回来的人吗？” 　　“意思还是想。” 　　“不想了不想了。“ 　　“那好，我给你一个建议，纯属个人意见。你既然做出了一个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左右摇摆永远没有好处。陈晨不是让你跟他家人吃饭吗，那就去啊，多了解他了解他的家人了解他的一切，这不是能够帮助你尽快下定决心走进一段婚姻关系吗？” 　　“可是，我不想。” 　　“你不是18岁了。这是你的选择。” 　　“万一见了，发现相处不来呢？” 　　“不见，又怎么知道相处不来？再说，见一面而已，又不是马上让你嫁给他。” 　　“哎，你不知道，我总是觉得，见了这一面，好像就要赶快定下来，直接就冲着结婚去了——” 　　“你在自相矛盾。说想要结婚的人是你，现在不想结婚的又是你。” 　　“因为——” 　　“因为你不爱陈晨。” 　　木子颓唐叹气。 　　“木子，一旦你做出了一个选择，无论外人给你多少建议多少意见，最后承受结果的都是你。你一定要想好了，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很多你想要的东西，往往是不能同时具备的，选择了其一，另一必然是带了遗憾的。” 　　“好烦！” 　　“就像我和周季同。”丁香喝酒，“我爱他，我也想要嫁给他。可是他就告诉过你，不好意思，我不想要婚姻。那好，我做出选择了，我选择了就这样跟在他身边。这就是我的代价，你懂吗？甚至可以说，我选择了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本身就是一种代价，他总是——他那么多的时间都在外面，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居家型的男人。你明白吗？我没办法让他变成一个居家好男人。”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他是一个居家好男人，也许你根本不会爱上他。你注定，要爱上这样的人。” 　　“命运论吗？” 　　“我不知道。为我们未知的命运干杯。” 　　☆、第三十九章 　　木子终究答应了到陈晨家里吃饭。 　　选了一件白色长裙，算得上是端庄得体。到了陈晨家里，人不少。陈晨的妈妈和姐姐都在，还有陈晨姐姐的儿子。 　　“木子，问了陈晨你爱吃什么，他也答不出来，我就随便做了几个菜，你别见怪啊。”陈晨妈妈倒是好相处。 　　木子笑笑：“阿姨，我什么都爱吃的。”菜色其实也很丰富，何况她也不挑食。 　　倒是陈晨姐姐一直在打量木子，木子就当是没察觉。 　　吃完了饭，陈晨送木子回家，笑意难掩：“我妈很喜欢你。” 　　木子勉强提起精神：“是吗？她人也挺好的。” 　　“是啊，我妈没什么文化，但为人还是很好的，你跟她一定相处得来。” 　　“嗯。” 　　“木子……” 　　“你觉得怎么样？” 　　“嗯？” 　　“刚才在厨房，我妈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晨，我们认识才几个月……” 　　“我知道，我只想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 　　木子望着窗外出神。相亲模式就是这样的吧，没有“做我女朋友吧”的心乱难定，没有“嫁给我吧”的忐忑不安，只有两个人彼此衡量过后达成的某种默契。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到了楼下，木子解开安全带：“我上去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木子——” 　　木子看陈晨一眼。 　　“我上去坐坐吧。” 　　木子意外，瞬间连话都说不好：“不，不好吧，我家里很乱，而且也不早了……” 　　“我上去坐一坐就走。” 　　“改天吧。” 　　“好吧。”陈晨不再强迫，“那你上去吧。” 　　木子回到家，无力瘫软在地，后背一层薄汗。 　　原来不喜欢的，无论怎么调整，都说服不了自己。说服不了自己跟对方牵手，说服不了自己和对方有任何肢体接触，说服不了让对方进入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自己，怎么投入去经营一段感情？ 　　木子蜷缩在地，想要把自己藏进无尽的黑暗里面。 　　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木子过了好久才接起来：“今晚去他家吃饭了吗？” 　　“去了。” 　　木子妈妈是不太喜欢陈晨的，原因就是陈晨年纪太大。但木子一句“我只是交往看看，又不是马上嫁了”，便让木子妈妈住了嘴。木子也知道妈妈没有非常强硬地阻止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陈晨经济能力确实很不错，虽然做的是装修的工作，但收入很高，这点介绍人是说过的，木子也大概了解一二。 　　“他家里人还喜欢你吗？” 　　“还行吧。” 　　“那当然，我女儿，谁敢看不起？”想了想，“那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让他跟你回老家，让我和你爸爸看看？” 　　木子深吸一口气：“妈妈……我有点累了。改天再跟你说好吗？” 　　“好吧好吧，那你先休息吧。” 　　木子放下手机，用力擦了擦眼睛。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很想告诉妈妈，她想放弃了，她不想再尝试了。哪怕日后孤单一个，总比牵强的相处要好。 　　只是她有些不敢。林木子，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木子了。 　　我一点都不强，我很弱，我承认了。 　　临近下班，公司的人都陆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 　　丁香在对手头上几笔账，头昏脑涨。韩铎走过她的办公室，敲敲门：“还不下班？” 　　“嗯，我还有几笔账要对。” 　　韩铎点头：“那明天找我填加班单。” 　　丁香笑笑。 　　啪啪啪，公司的的大灯全部关了。丁香从百叶窗看出去，整个开放的十八层，就只有自己的办公室是亮着灯的。苦笑，莫非真的是辛苦命？ 　　继续对着计算器和键盘敲敲打打，偶尔手间传来一两下手镯和桌面碰击的清脆的声音。 　　这个玉镯确实很漂亮，也因此引起了公司的一番讨论，好几个好事者来问丁香在哪里买的那么好的玉镯。 　　丁香面对旁人暧昧不明的八卦眼神，只能笑笑。男主角的名字，她怎能说出？ 　　有时想想，原来自己的角色竟然那样尴尬，并不是第三者，却见不了光。 　　无论自己如何标榜爱情至上，不能公诸于众的感情，多少是卑微的。只是自己选择了卑微，无他，自贱而已。 　　和周季同重新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相处，偶尔在他那里过夜，偶尔一起在外面吃饭，平时在公司里是很少见着面的。就像今天，周季同那里毫无动静，她也不敢打扰。 　　就像一个妃子，只能静待皇帝空暇时候想起。 　　努力收回逐渐飘远的思绪，只求尽快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回家埋头大睡。没想到皇帝此时有空了：“在哪呢？” 　　“公司。” 　　“还加班？”已经九点多了。 　　“嗯。” 　　“我也在公司。” 　　丁香讶异：“你还没走？” 　　“刚跟业务那边谈完事情。”周季同沉吟了一下，“还有谁在加班？” 　　“就我一个。” 　　“我下楼找你。” 　　丁香飞快把自己随便扎起的小辫子整理一下——天，还真像以色侍人的妃子——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她的办公室离电梯很近，没多久就听到叮的一声。 　　周季同很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外套，衬衫解了两个扣子，在她办公室门口似笑非笑。 　　丁香装作忙碌，手里继续敲打键盘，抬头看他：“我还要忙呢。” 　　“你忙。”周季同走进办公室，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环视四周：“你这办公室够小的。” 　　“跟你的老总办公室是没法比。”丁香定住手中的动作，这还真是他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你要等我吗？” 　　“你忙吧。我看看。” 　　丁香只好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周季同拿起她桌面的相架，是她的单人照，浅笑嫣然，很漂亮。 　　看了几眼，又放下。找了一本丁香平时解闷看的时装杂志，貌似专心地翻看了几页。 　　丁香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时光竟然如此静好。白灿灿的灯光之下，因着对面坐了这么一个眉眼迷人的男人，整个画面的轮廓忽然变得温和。 　　她贪恋的，不过就是这时的温柔。 　　☆、第四十章 　　下星期就要跟着摄制组出发了，木子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第一站是甘肃敦煌，估计行程并不轻松。 　　下午她去了电视台，和摄制组又碰了一次面，孙庚也去了，见到她特意叮嘱她记得准备一些常用药。 　　“我有经验，放心吧。”话刚出口，又后悔自己的不知趣。孙庚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走开了。 　　想了想，忽然记起陈晨，给他发了信息：“我准备去甘肃了，大概没那么快回来。这阵子可能没办法联系你了。” 　　陈晨很快打了电话回来：“你去甘肃做什么？” 　　木子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没想到陈晨反应极大：“你不需要跟我先说一声吗？” 　　木子惊讶于他的脾气：“我是去工作啊。” 　　“我知道你是去工作。可是按照你这么说，你接下来起码有半年都在外面，你接这样的工作不需要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可是——”木子无奈，“我的工作形态本来就是这样。” 　　“不行，我不同意。”陈晨很生气。“你推了这个工作。” 　　“为什么？” 　　“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说走就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不是不回来啊。” 　　“木子，你要我给你时间和你相处，我同意，可是你这么一走，我们怎么相处，你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怎么走下去？” 　　木子哑口无言，她承认她作出这个决定时，没有考虑到陈晨的想法——她本来也习惯了想走就走的工作模式：“对不起，我知道我是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这个工作我不能推，我已经答应了别人的。” 　　“你需要钱，我有，我给你，我养你。你不要走。” 　　“陈晨，这不是钱的问题。”木子试图解释，“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就算我们在一起，我也不可能不工作的。” 　　“不工作我也能养活你，绝对不比你现在的生活差。”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木子也有点生气。 　　“好吧。”陈晨拔高音调，“要么你辞了这个工作，要么我们算了！” 　　木子的心瞬间下沉。 　　算了，指的便真的是算了吧。 　　所有思绪忽然停摆，木子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算了就算了。” 　　陈晨第二次挂了她的电话。 　　木子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是因为不舍吗？也许并不是，只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实在像是一个笑话。有时候，你以为你在选择，对不起，别人也在选择，在你淘汰别人之前，别人可能先判你出局。 　　孙庚拿着一瓶纯净水递过来：“喝点水。” 　　木子接过：“谢谢。” 　　孙庚察觉到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木子挤出一点笑容：“没事啊。” 　　孙庚看看她的眼睛：“不舒服？” 　　木子摇头。 　　“有事跟我说。” 　　木子点点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孙庚看着她的背影，没作声。 　　丁香接到爸爸电话，说买了火车票，大概第二天下午五点会到广州。 　　“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要搬家吗？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 　　“哎呀爸爸我能行。” 　　“没事没事，就当去广州玩玩。” 　　丁香想想也是：“那好吧。爸爸，你退了火车票，坐飞机来吧，我买你买飞机票。” 　　“我会晕机。”爸爸笑了几声，“没事，我习惯坐火车。” 　　“那爸爸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火车站接你。”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丁香便开始神思不定，频频看表，问了爸爸到哪里了。爸爸说火车晚点，可能要七点到。 　　丁香赶快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五点多就拎了包，往火车站赶。 　　丁香停好车，在站台找了个座位，专心等爸爸。 　　周季同发打来电话：“今晚没加班了吧？” 　　丁香看看表，快六点了：“没有。” 　　“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 　　“我在火车站。”顿了一下，“我爸今天来广州，我来接他。”心里隐有期待。 　　周季同哦了一声：“我这边要陪个客户吃饭，可能没办法过去了。” 　　丁香只觉得自己可笑，怎能奢想周季同会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爸爸面前，压了压声音：“你忙你的吧。” 　　“那你小心点。” 　　“我知道。” 　　丁香把手机放回包包，强迫自己努力转移注意力。不允许自己去想，他是不是真的要陪客户，还是纯粹找理由逃避她的爸爸。 　　七点多，丁香接到了爸爸，带他去了湘菜馆吃饭。爸爸爱吃辣，她是知道的。 　　爸爸看餐馆的装潢：“这里消费不低吧。” 　　“没事，爸，我还没能力请你一顿饭吗？” 　　爸爸笑了笑：“我知道你有出息。不过钱能省则省，一个人在外面，还是有钱在身才有安全感。” 　　“我知道。”丁香点了几个菜，“爸爸，我们俩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好好吃顿饭，明天我带你去玩。” 　　“你不上班？” 　　“我请了几天假陪你。” 　　“不用不用，我来还不是主要帮你搬家。” 　　“爸，你择的良辰吉日还有几天才到呢。趁着这机会，我带你转转广州。”丁香笑了，“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出去玩，正好了。” 　　爸爸笑了：“好。” 　　菜陆续上来，丁香没什么胃口，积极给爸爸夹菜。 　　“婷婷啊。” 　　“嗯？” 　　“我这次过来之前，你妈让我问问你，你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搬完家了忙完了跟爸爸回家一趟。” 　　“回家干什么？”丁香知道大概又是说到介绍男朋友的事，要是对着妈妈，早就发脾气，不过看着不到六十头发已经花白辛苦抚养自己长大的爸爸，狠话无论如何是说不出来的。 　　“她说有个很不错的对象，想跟你见见面。’ 　　“不想见。” 　　“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见见” 　　“就是不想见。” 　　“婷婷，爸爸也老了，看着你事业有成，我也很放心，唯一的担忧，就是盼你早点嫁人了。” 　　“爸，我现在这样不好吗？” 　　“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可依靠，就是不好啊。” 　　“我靠自己。” 　　“还是得有个伴。” 　　“爸，你一个人不也这样过来了吗？你别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先吃饭吧。” 　　爸爸也是知道丁香的脾气，不再多言。 　　一顿晚餐吃罢，丁香把爸爸带回了家。爸爸一路劳顿，加上平时也习惯早睡，早早就洗澡去睡了。 　　丁香洗涮完毕，回到房间，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 　　不知道周季同忙完了没有，现在在干什么。 　　想要发信息给他，想了想，心里始终有些闷，放弃了发信息的念头，上了床蒙头大睡。 作者有话要说：　　99个收藏了，第100个会出现吗？ 　　☆、第四十一章 　　直到第二天中午，丁香才接到周季同的电话：“你没来上班？” 　　“嗯，我请了几天假。” 　　“你爸爸来几天？” 　　“看情况吧，我陪陪他。” 　　“你爸爸来广州有事？” 　　“没事，就是来玩玩。” 　　“哦。” 　　丁香也沉默了，说不期待是假的，但是心里也明知周季同不会来见她爸爸，她早有心理准备。 　　爸爸在旁边，今天两人出来爬山：“谁的电话？” 　　“先不说了。我在外面呢。” 　　“嗯，你好好玩。” 　　丁香庆幸，自己是戴了太阳镜的，才没让满眼的受伤让自己的爸爸看到：“没，是公司的人找。” 　　爸爸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坐下：“体力不行了，就走这么一阵，感觉就累得不行。” 　　丁香从背包里拿出水：“喝点水吧。” 　　“好。”爸爸捶捶背，“广州地方确实是好，不错。你在这边买了房子，在这里定居了，我也放心。” 　　“下午我带你去新房子看看。我请了搬家公司，到时帮忙一起搬过去。”丁香也喝了点水，“爸，不如你来广州住吧。” 　　“这可不行。我习惯家里那地方了，出来这里，人多车多，凑几天热闹还行，常住我可不习惯。” 　　类似的话题不是没聊过，丁香也不再多说。 　　下午载了爸爸过去，爸爸对房子也很满意，还对家具摆设提出了很多意见。丁香已经叫了家政公司把卫生都搞好了，就等着到时搬进来。 　　丁香忽然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刻，终于可以在爸爸面前显摆自己的小小成就，让爸爸对自己放心了。 　　带着爸爸玩了几天，终于到了搬家的日子。请了搬家公司，倒也不太艰难，也幸得父亲来了，多一个人看着，不用两头奔波。 　　爸爸按照风俗，点了三根香，又点了一盏小油灯，放在玄关处。丁香挂起新买的一副油画：“爸爸，这画放这里，可以吧？” 　　“可以可以。” 　　两人忙活了一天，终于把大件家具都布置妥善。丁香拍了几张照片，发上了朋友圈：“新居入伙，不得不晒。” 　　木子很快评论：“西北朋友发来贺电，美极了！等我回去，我要蹭住几天！” 　　江河也发了评论：“有房一族威武！” 　　丁香边吃饭边和木子江河聊得不亦乐乎，爸爸皱眉：“专心吃饭，不要玩手机。” 　　“都习惯了爸爸。” 　　忽然消息闪烁，竟然是周季同。周季同通过微信找她？这可是少见！ 　　“今天搬家？” 　　“嗯。” 　　“没告诉我？” 　　“你忙嘛。” 　　“明天请你吃饭，帮你庆祝。地方你定。” 　　“不了，我明天要送我爸坐火车呢。” 　　“晚上？” 　　丁香心情沉重，他还是没有说出她心里想要听到的那句话——请你和你爸爸一起吃个饭：“看看情况再说。” 　　“想你了。” 　　丁香的心情起起落落非常复杂，明知道爸爸看不到她的聊天内容，还是站起身，躲到了一边，飞快打字：“所以？” 　　“好几天没见你了。” 　　“我不是忙嘛，你也忙。” 　　“明晚我在家里等你。” 　　丁香心底还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明晚再说。” 　　第二天丁香送了爸爸去坐火车。 　　再三犹豫，还是没找周季同，调转车头，就往家里方向开去。 　　回到家里，感觉饿了，在冰箱里翻出了一盒速冻馄饨，取了半盒，下锅煮了。 　　八点多，周季同电话到了：“你到哪了？” 　　“我在家里。” 　　“不是说好了过来？” 　　“我累了，不过去了。” 　　“你等着。” 　　半小时后，周季同电话又打了过来：“怎么不在家？” 　　“我在家啊。” 　　周季同语气冰冷：“灯都没开，你在家？” 　　丁香心想糟糕，这男人大概是跑到新家去了，她没跟他说过她还在原来的房子住，迟些才搬进去住：“我在租的房子这里，不在新家那边。” 　　周季同低咒了一声。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门铃响了。天哪，丁香赶快去开门，这个男人是开多少时速，怎么就到了？ 　　周季同面色阴沉，进来就坐在沙发上。 　　丁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讪讪地问：“我煮了馄饨，要吃吗？” 　　“我六点就在家等你。” 　　本来闹小脾气的是自己，只是周季同发起脾气，丁香也不敢招惹。端过去一碗馄饨：“别生气了。” 　　周季同没接过碗。四处打量这房子，因为家具大多搬了过去，这里显得空空荡荡。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来，以前是因为木子同住的原因，他没来过。 　　丁香看看周季同：“别生气了。” 　　周季同拉过丁香：“你也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惹我？” 　　因为你让我失望在先。 　　丁香凑过去，在他嘴角啄了一下:“我错了。” 　　周季同得了暗示，重重压了下去。压抑了好几天的热情，终于得以释放。 　　两人倦极，就在小小的沙发上相依着没有起来。 　　“今晚你回去吗？” 　　“不回了。” 　　“我去给你拿牙刷毛巾，你洗澡刷牙去。” 　　周季同咬了丁香肩头一口：“等会儿。” 　　又是一番纠缠。 　　“我说过，你搬新家，我会帮你庆祝。你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就是你参与我人生所有事情：“我想要一只玉狮子，放在客厅装饰。” 　　“好，我帮你找。”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最近太忙，各位见谅。 收藏破百了，谢谢你们的支持。 周的心态和丁的心态都在慢慢转变之中，大家继续期待。 　　☆、第四十二章 　　木子在摇摇晃晃的半旧商务车上睡得迷迷糊糊。此次敦煌之行，同行的人有十来个，旅途并不算特别无聊。木子本来就习惯到处跑的生活，只是坐车的时间长了，大家也都倦了，都陆陆续续睡去了。 　　到了酒店，一行人放了行李，在酒店一楼吃了个简单的晚餐，就各自回房，养足精神好迎接第二天的摄制工作。 　　木子被安排和另一个女孩子红枣住在一起。红枣是摄影助理，年龄看起来比她还小点。 　　木子洗完澡，躺在床上。红枣还在聊电话，聊天的内容无非生活琐事，提醒老公记得照顾好小狗狗，冰箱的速冻饺子记得要吃不然就坏了，车子要年审了物业费要交了，诸如此类。 　　木子心里喟叹，差不多的年纪，她还没心没肺没个着落，别人都已经俨然一个女强人，把事业和家庭都理得井井有条的。 　　红枣挂了电话，开始敷面膜，闲着没事找木子聊天：“怎么你出差，不跟男朋友聊聊天报个平安？” 　　木子想到陈晨，也不知道他算不算男朋友，不过出发敦煌之前和他来了那么一出，就算是男朋友，也成为过去时了，笑笑：“没什么好聊的。” 　　“也是，男女之间就这样，过了热恋期，有时候面对面坐着，都懒得说话。” 　　“这也不是啊，看你和你老公，感情挺好的。” 　　“我这是为他操各种心。唉，家里大小事都是我管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懒得管。” 　　“各自有分工嘛。” 　　“这也是。反正他只要爱我，不出去鬼混，我还是愿意为他做黄脸婆的。” 　　“你那么漂亮，跟黄脸婆三个字没关系。” 　　红枣哈哈笑了几声：“谢谢。” 　　木子手机提示声响了，翻身去拿手机，竟然是孙庚：“到了？” 　　回复了一个“嗯”。想想又似乎太冷淡，赶快加了一句：“挺好的。” 　　“好。注意身体。” 　　木子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似乎是很有默契的，两人都没有再发信息。 　　“男朋友来信息了？”红枣撕了面膜，也上了床。 　　“啊，不是。一个朋友。” 　　“我觉得，你男朋友挺帅的。” 啊？”木子讶然。 　　“杂志社的那个孙主编不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啊。”木子心里有事，反而尴尬，“我们只是同事。” 　　“哦，我见过几次你们一起来电视台，你还坐他的车走，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 　　木子脸不禁一热，幸好两人隔着几十厘米的床距：“同事而已。” 　　“孙主编蛮帅的，哎呀，可惜我已结了婚，不然，可能我也会喜欢上他。” 　　木子笑了两声，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 　　两人又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闲话，红枣打了哈欠：“我先睡了啊。” 　　“睡吧，晚安。” 　　木子翻了个身，拿起手机，手机还是静悄悄的，既没有孙庚的信息，也没有陈晨的信息。 　　木子想了想，调了静音。把手机放一旁，静静地发呆。 　　也许，和陈晨因为这次她的出行而结束，对两个人都是好事。对于她，她不用再用一种勉为其难的将就心态去对待一个人，尤其是她一次次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放下孙庚；对于陈晨来说，他也可以去寻找一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好女人，两个人能够彼此交心、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她不应该去滥用一个男人的爱情，让对方真情错付。 　　至于孙庚——不能想。至少现在不能，直到现在孙庚还是一个不能自然提及的话题。 　　——可是，他为什么又给她这么一个信息呢？仅仅是出于对普通同事的关心吗？ 　　第二天，木子顶着熊猫眼，跟着摄制组出发。 　　同行的老司机打趣：“可别第一天就跟不上节奏啊。” 　　“放心吧，鲁叔。” 　　阳光热烈，木子眯着眼。山脉相连，身处天地之大，才觉己身之小。 　　摄制组开始采访当地的居民，木子蹲在一旁做自己的资料分类。此次随行，她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提供基本大纲，以及配合做好后期的文案编辑。 　　一个脸色黑黄的小女孩怯怯站在一旁观看。 　　木子冲她笑笑：“你好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 　　木子从口袋掏出一条士力架：“来，给你吃。” 小女孩还是没有接，眼神疑惑却期待。 　　木子撕了一个口子，自己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又递给她：“拿去吧。” 　　小女孩接了过去，欢天喜地跑了。 　　木子继续蹲着干活，蹲累了，干脆坐在地上，没一会儿，小女孩领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又跑了过来。 　　木子失笑，看来自己准备的补充能量的小东西，注定都要送出去了。她拿出剩下的两条：“阿姨没有咯，你们看。” 　　两个小孩子一人拿着一条巧克力跑开了。 　　鲁叔走了过来：“这些小孩估计是乞讨的，不用太管他们。” 　　木子笑笑：“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没事。” 　　孙庚坐在电脑前审图。 　　凤兰走进来，坐下：“在忙？” 　　“在看些图片。吴主编，有事？” 　　“电视台那边你联系过没有？” 　　“跟陈导演联系过，挺顺利。” 　　“嗯。小林还好？” 　　“哦，木子啊。”孙庚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个工作你们两个要配合做好。年底的奖金多或少，就看你们了，哈哈。”凤兰笑了一声。 　　孙庚也笑了笑：“没问题的。” 　　孙庚目送凤兰出了办公室，轻叹一口气。 　　说实在，他也不懂自己的心态了。 　　或许已成定局的事情，就不该再多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这么久没更新？第一，忙，这是根本原因。第二，我的存稿放在u盘里，不小心全丢了。从头再来的感觉，好惨。多谢草林的支持，其他人也给我一点热情，好吗？如果我这个情节接不上来，记得提醒我。 　　☆、第四十三章 　　“我下周搬过去新家住。” 　　周季同正拿着手机看新闻，闻言停下动作：“下周？” 　　“嗯。” 　　“我看看。” 　　“看什么？” 　　周季同在手机找到章风给他发的行程表：“下周几搬？” 　　“周五吧。周末刚好可以收拾一下。” 　　周季同盯着手机：“我下周五要去深圳，有个项目要谈。” 　　丁香停下手中的动作，又继续：“你忙你的吧，我的东西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到时我开个车把这边的一些小东西都带过去就行。” 　　周季同没接话，拨通了章风的电话：“深圳陈局长那边能不能改一改期？对，要么提前到下周三，要么就延后。” 　　丁香看了周季同一眼，没说话，继续擦自己的乳液。 　　周季同放下电话：“下周我跟你一起过去。” 　　丁香装傻：“去哪？” 　　“你不是说搬新家？” 　　丁香嗯了一声。 　　“来。”周季同向她伸手。 　　“什么？” 　　“过来。” 　　“我要擦乳液。” 　　“快点。” 　　丁香放下乳液，走回床上：“要说什么？” 　　周季同把她拉下：“星期五我跟你一起过去，然后带你去吃饭。” 　　“你不去深圳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不去了。” 　　“那，好吧。” 　　周季同挑眉：“好吧？” 　　丁香笑：“谢主隆恩，够了吗？” 　　周季同揉揉她的头发：“赶快去擦你的护肤品，我要睡了。” 　　丁香一整个星期都在莫名的期待和兴奋当中度过。她就是这么没有志气，早前周季同对待她父亲来广州所采取的回避态度让她心灰意冷，但是周季同这次为了她改变行程——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所以，她好像又活过来了。 　　连带的，看到韩铎或者肖乐都感觉顺眼了很多。 　　她打电话去问候远在西北的木子：“工作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太累。”木子在电话那头喘气，“我黑了很多，呜呜。” 　　“自然肤色，挺好的。” 　　“你白得跟纸一样，当然不懂我的悲哀。” 　　丁香嘿嘿笑了两下。 　　木子反问：“你工作不忙？” 　　“忙里偷闲呗。” 　　“心情貌似很不错？” 　　“还过得去。”丁香哈哈笑，“我今晚正式搬过去新家住。” 　　“恭喜恭喜！” 　　“他答应今晚陪我过去。” 　　“拜托，这就是他作为男朋友的基本义务好吗？” 　　丁香把周季同调整行程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订了一对玉麒麟给我。要看照片吗？” 　　“不要再晒甜蜜了，我羡慕，我嫉妒，而且好像也有点恨。” 　　“话说回来，你和陈晨呢，还有联系吗？” 　　“没有。结束了吧，没什么的。” 　　“你倒云淡风轻。” 　　“不然呢，一哭二闹三上吊？”木子自嘲笑笑，“我也没那么在乎他。” 　　“行吧，不说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回广州，新居入伙的饭，等你回来吃。” 　　“估计没那么快。到时提前跟你说吧。” 　　“好吧。” 　　丁香看看时间，十点半了。周季同改了行程不去深圳，今天应该回公司。今早她出门时，他还在睡觉，估计这个时候也快到了。 　　丁香走出前台，状似不经意问COCO：“COCO ，陈总在公司吗？” 　　“早上我就看到他了，也没见他下来，应该还在办公室。” 　　“周总呢？” 　　“周总？”COCO摇头，“章助理我倒是看到。” 　　“好。” 　　中午丁香下楼吃饭，COCO叫住她：“丁经理，你找陈总和周总吗？刚才他们两个一起下来，在这待了一下，然后又坐电梯下去了。” 　　“哦。行。” 　　丁香等到下午五点多，终究再也坐不住，拨通了周季同的手机，电话却迟迟没人接起。 　　周季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拨通了周季同的办公室内线，也是没人接听。 　　丁香又一次体会到和周季同在一起的可笑之处。只要他想，他永远可以找得到她，而她，却一直处于可能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正在忙什么的状态。 　　再打周季同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丁香看看窗外的天色，日落时间越来越早了。 　　丁香坐到六点，起身出了办公室。她开了车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来回走了两次，把东西都搬上了车，启动车子往新家开去。 　　之前设想的他会陪她一起搬东西，陪她感受她小小的不舍和感伤，陪她一起度过新家的第一晚，诸如种种，原来真的实现不了。 　　丁香铺了新的床单，缓缓躺下。床很大，是她特意选的。之前爸爸过来时，还讶异她为什么要买那么大的床，她借口说睡着舒服。原来，床越大，一个人睡的时候就越孤单。 　　丁香喝了半杯酒，慢慢睡着了。 　　正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手机铃声响了。丁香从梦中惊醒，接起电话：“喂。” 　　“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不用了。” 　　周季同语气急促：“我刚睡醒，看时间才知道都十一点了。” 　　“是挺晚了，你睡吧，我也睡了，你不用过来了。”丁香语气冷淡，仿似她正在对话的不是让她爱到毫无自我的周季同。 　　“下午陈董带了客人回国，我和KEN陪着一起吃了一顿饭，喝多了。”周季同解释，“我想着睡醒了就找你，谁知道睡到了现在。” 　　丁香心情复杂：“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自己都做不到。” 　　“我不想的。” 　　“如果你在乎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妥善安排。为什么不呢？” 　　“这是一个临时的饭局。” 　　“而且，你一定要喝那么多酒吗？”丁香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为什么KEN应酬少喝酒，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老婆他的孩子在家里等着他。你呢，你就是永远想要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周季同沉默了。 　　“你喝醉了，睡过头了，你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失约的理由吗？对不起，我觉得不是，我觉得这个理由很糟糕。说白了，你就是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完全没有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周季同语气无力：“我以为我睡一会儿就会醒——” 　　“你回去睡吧。我累了，我也要睡了。”丁香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吃了好多，好饱。大家在吗？ 　　☆、第四十四章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丁香她觉得自己和周季同又走上了之前的恶性循环，他待她一点点的好，都会让她心生依恋。然后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可是他给的只有那么一点点。等她逃开了，却又被他的一点点温存又吸引着向他投降。 　　这一晚，不该是这样的。或许到了最后，周季同赶过来的时候，她该服软，她该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个迟到的爱人，而不是发泄满腔期待落空的失望——可是，如果一个女人不能向她的男人展露她所有的心情，那她就不是真正的爱着这个男人啊。 　　有没有一天，周季同能让她爱得肆无忌惮？ 　　门铃响了。本来算得上悦耳的铃声在这个宁静的深夜显得有些突兀。 　　丁香犹豫了两秒，铃声依然。 　　她开了门。 　　这是周季同第一次在她闹脾气后还愿意和她见面。以往的他，对她的种种脾气，他都是一走了之，这次竟然还送上了门。 　　一个人站在门外，一个人站在门内。气氛尴尬。 　　终究是周季同开了口：“对不起。” 　　“是你自己说今天要陪我的。” 　　“我知道，是我失约了。” 　　丁香低着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心情，反正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我道歉。”周季同身上还带着未散的酒气，衬衫有些皱，看来的确是如他所说，酒醉然后睡过了头。 　　丁香沉默。 　　“我们要在这里站一晚上吗？” 　　丁香侧了侧身，周季同顺势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的新家。 　　布置得很温馨。 　　“明天、后天，我的时间都是你的。”周季同的语气竟然是讨好般的。 　　“我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 　　“我知道。” 　　周季同进了浴室洗漱。浴室里所有的盥洗用品都是一套：“丁香。” 　　丁香走了过来。 　　周季同的眼神充满探询，手掌一比，毛巾架只放着一条浴巾，而且明显是她用过的：“嗯？” 　　“等等。” 　　不一会儿，丁香抱着一堆洗漱用品过来，崭新的浴巾、毛巾，还有牙刷、牙膏。 　　丁香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周季同掬了一把水在手里，用力洗了洗脸。 　　他一下子也难以解释自己心里的感受。这明显是一间单身女性的新房，并没有为他预留个人用品，甚至他脚上的拖鞋尺寸都不太适合。曾经他害怕被束缚的感觉，但是，原来不被别人放在特殊的位置的时候，那种失落感也是令人不愉快的。 　　周季同拧开了莲蓬头，冲了个澡。 　　直到刷牙的时候，心情才又舒坦了一些，那牙膏是他惯用的品牌，要在专门的店才能买到——至少说明，不是她随便准备的。 　　周季同回到房间的时候，丁香已睡下。留给他那边的床头灯，昏暗不明。 　　周季同躺下，伸手轻轻揽着丁香。 　　丁香没有动静。 　　“明天想去哪里？” 　　“哪里都不想去。” 　　“还在生气？” 　　“我要在家里整理。” 　　“我不会整理。” 　　“我没让你整理。” 　　“我说了会陪你。” 　　“你可以忙你的事情。” 　　“不如叫阿姨过来整理，我带你去附近走走。” 　　“我不想去。” 　　讨论到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周季同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丁香坐在地毯上整理她的小东西。 　　电视机开着，节目却毫无吸引力。 　　周季同从来不适应大白天待在家里，不睡觉也无所事事。 　　丁香察觉到他的百无聊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自顾做自己的事。 　　周季同拿起手机，又放下。 　　最后站了起来：“家里有茶叶吗？” 　　“有。” 　　丁香走进厨房，拿出一盒红茶：“喏。” 　　周季同跟在后面，忽然一下子搂住了丁香，丁香嗯了一声，就被他铺天盖地的吻盖住了声音。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周季同语气低沉：“冷战结束了吗？” 　　丁香逞强：“根本没有冷战。” 　　“冷战结束了。”周季同宣布，“给我你这里的钥匙，还有，帮我准备大一点的拖鞋。还有，我要灰色纯棉的睡衣。” 　　丁香服了软，靠进他的怀抱：“你会常常在这里吗？” 　　周季同想了想：“如果在广州，我都来你这里。”又补充，“你也可以去我那里。” 　　“随时吗？” 　　“随时。” 　　丁香抱紧了周季同，没再说话。 　　周一，周季同去了深圳。丁香晚上特意去了购物商城，逛了一圈男装区。 　　买了两套睡衣，刷了卡，准备要走，电话响起，是木子。 　　丁香语带笑意：“木子。” 　　木子的声音疲倦而虚弱：“姐。” 　　“怎么了？” 　　“我出了一点小意外。” 　　“怎么回事？” 　　“我出车祸了。” 　　丁香大惊：“情况严重吗？” 　　“轻微脑震荡。右腿骨折了。” 　　“你现在在医院？有人照顾你吗？” 　　“嗯。其他同事都在。” 　　“就你出了意外？” 　　“我太累了，在车上躺着睡着了。结果司机为了避开前面闯红灯的电车，一个急刹，我就撞到了。其他人没事。” 　　“我去看你。” 　　“不用。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不用来了，有人照顾我呢。” 　　“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想办法请假过去一趟。” 　　“真的不用。” 　　“听我的。” 　　孙庚本来打算睡下，忽然莫名的感到心烦。没过多久接到凤兰的电话：“你好，吴主编。” 　　“我刚接到电视台的电话。”凤兰也有些着急，“说是他们在那边出了交通意外。” 　　孙庚的心突然提了起来。 　　“木子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听说伤得还挺严重。” 　　“她怎么了？” 　　“说是骨折了。”凤兰语气烦躁，“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去看看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过去看看怎么回事。要是能带回来，就带回来让她在家里休息，要是回不来，你得安排人手照顾她。怎么说也是工作期间出了意外，很麻烦的。” 　　孙庚查了机票。五点多有一班航班，几乎没犹豫，买了一张票。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看到了，暂时不一一回复，多谢大家。 　　☆、第四十五章 　　孙庚问到了木子的医院。 　　轻轻推开病房，四人间的病房，每张病床都躺了人。 　　孙庚走到最角落的床，木子还睡着，神情憔悴。 　　没过多久，红枣拿着两瓶矿泉水走了进来，见到他，讶异：“孙主编？” 　　“嗯。她怎么样？” 　　“医生说今早醒来还要做检查。”她递给他一瓶水，“你喝水吧，这瓶我留给木子待会醒了吃药。” 　　孙庚把水放在桌上：“是你在照顾她？” 　　“对。昨晚出了车祸，我们就把她送过来了。”红枣打了个哈欠，“我几乎没睡过。” 　　“你回去睡一睡吧。我在这里看着。” 　　“啊，会麻烦你吗？” 　　“不麻烦。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有事再联系。” 　　红枣犹豫了一下：“那好吧，那我先回去。有事给我打电话。”又跟孙庚交换了电话。 　　孙庚给木子掖了掖被子，出了病房，问护士拿了保温壶，去打了开水。 　　回到病房，又坐了下来，他也几乎一夜没睡，有些疲惫。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孙庚抬头，木子醒了。 　　木子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忽然拉起被子把自己的头蒙住。 　　孙庚诧异：“你怎么啦？” 　　“哎呀不要看我，我现在好丑。” 　　“你闷着头不好。” 　　“不要看我。” 　　孙庚失笑：“我刚才早就看到了。别闷着自己了。”看到木子的状态还算不错，他的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 　　木子拉下被子，露出眼睛：“你怎么来了？” 　　孙庚转开眼光：“吴主编接到电话，说你出了车祸，让我来看看。” 　　“哦。” 　　“你饿了吗？需不需要吃早餐？” 　　木子神色突然尴尬：“先不吃。”想了想，“帮我叫护士好吗？” 　　“你怎么啦？” 　　“我想上洗手间。” 　　孙庚也尴尬起来：“噢好。”他摁了床头的呼叫铃，没多久，护士走了进来。 　　“4床，怎么了？” 　　“护士麻烦你一下，我想上一下洗手间。” 　　护士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了孙庚一眼：“叫家属就行啦！” 　　“他是我的同事，麻烦你了，护士。” 　　护士扶了木子去了洗手间。孙庚想了想，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的柜子。 　　晚上八点多，丁香也到了。 　　孙庚刚好出去接电话，丁香走进来只看到木子一个人在打点滴。丁香皱眉：“怎么回事，就让你一个人？” 　　“姐你真的来了？”木子忽然支支吾吾，“不是啊，那个，孙庚也在。” 　　“孙庚？”丁香疑问，“他怎么来了？” 　　“这项目他是负责人嘛，我出了意外他代表出版社过来看看也很正常。” 　　丁香皱眉环视病房，环境一般：“你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还是头晕想吐，医生让多观察几天才出院。”木子忽然笑起来，“会不会变傻？” 　　“你已经傻了，现在还在傻乐。”丁香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腿呢？” 　　“医生说看复原情况，可能都要两个月才能拆石膏。” 　　“两个月？医药费呢？” 　　“电视台给付了。”木子叹气，“我这一出事，工作是进行不下去了，得在家里宅两个月，想想就感觉自己快发霉了。” 　　“最重要是人没事。要不——”丁香本想说让木子去她那儿住，好歹有个照应，瞬间想到周季同，两个人的关系时好时坏，现在刚有点好转的苗头，一下子让周季同避开好像也不对，甩甩头，“等出院了回了广州再打算吧。要不，叫你家里人来照顾你？” 　　“不不，我都没告诉他们，我一个人没事的。” “这几天打算怎么办？” 　　“看医生的安排呗。要是能出院了，电视台肯定会安排人送我回去。你放心吧。” 　　丁香正想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丁香抬眼一看，心里知道是孙庚却装作不认识：“你好，你是木子的同事吧，我是她姐姐。” 　　孙庚记得木子说过有个关系很好的姐姐：“你好，我姓孙，孙庚。”又伸伸手，“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 　　“叫我丁香就行。”丁香心里感叹难怪木子喜欢他，确实一表人才，看上去也挺有礼貌。 　　孙庚冲木子摇摇手机：“刚才红枣打电话给我，说刚完成采访，吃了饭就过来。” 　　“不急。”木子想想，“其实不来也没关系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夜里也只是睡个觉，不需要人看着。” 　　“这可不行。万一需要一个人帮衬着呢。”丁香摇头，“我在这守着吧。” 　　“不用啦。你肯定睡不惯这里的小床，你坐飞机过来也很累了。赶快找个酒店住下吧。” 　　孙庚看丁香：“你刚从广州过来？” 　　“是的。” 　　“我在附近订了个酒店，你也可以考虑在那里住一晚，不远，离这里一公里左右。” 　　“也行。”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半小时之后，红枣到了。几个人又聊了好一会儿，丁香看孙庚给木子垫枕头倒热水，感觉两个人之间还是有点意味不明。 　　“行了，也挺晚了，这里我看着就行，反正也不用怎么看。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 　　丁香交给木子一张卡：“需要钱的时候用着。” 　　“不用，不用。” 　　丁香没理她，背上包：“那我和孙庚先走了，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木子挥挥手：“路上小心点。” 　　丁香和孙庚走出医院门口：“我们打车还是怎么样？” 　　“你决定。” 　　“既然不远，我们就走路过去吧。” 　　“可以。”孙庚体贴地站在路侧，“突然忘了，你吃晚饭了没？” 　　“我吃了，在机场吃了个快餐。” 　　孙庚不好意思笑笑：“我还没吃，不然我们再随便吃点东西？” 　　“当然当然，你还没吃东西，肯定要吃饭的。” 　　两人走了一会儿，走进一家饺子店要了两碗饺子。 　　丁香看着孙庚，眼下有点发青，而且小小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早到了。” 　　今早？丁香心里一动，木子昨晚九点多出的车祸，他今早就到了？试探着问：“今天在医院看了她一天，很辛苦吧？” 　　孙庚吃着饺子：“也没什么，都是做些小事情。” 　　“那你什么时候回广州？” 　　“我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我要回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问过医生了，木子还不能出院。电视台摄制组明天又要到下一个点了，所以也是挺头痛的事情。” 　　“医生说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起码三四天。还得看她脑震荡的情况。” 　　丁香沉吟：“我也待不了那么多天。“ 　　孙庚点头：“她广州还有亲戚，或者朋友之类的吗？” 　　丁香想到那个陈晨，却决定抛之脑后：“来往密切的也只有我了。” 　　“她不是交了个男朋友？” 　　丁香灵光一闪，决定助攻木子一把：“没，只是认识了一个人，好像也没来往了。之前我听木子说过，她认识一个杂志社的男孩，挺好的，你知不知道是谁，是不是你同事？” 　　孙庚咳了一声：“这个，不太确定？” 　　“我觉得，两个人要是彼此都有一意思，可以在一起交往，也没必要想得那么长远，对不对？” 　　“嗯，嗯。” 　　“所以我挺鼓励她的，你看，要是有个男朋友，现在出了这种意外，起码也有个人照顾嘛。” 　　孙庚低头喝汤：“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有没有情节上的bug，有的话麻烦大家提醒我。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丁香先去医院看了木子。 　　木子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红枣看到了丁香，说要回酒店补眠，丁香赶忙说好。 　　“吃早餐了吗？” 　　木子点头：“喝了点粥。” 　　丁香坐下，小声把昨晚和孙庚聊天的情形跟木子描述了一遍。 　　木子苦笑：“我现在没法想这些。” 　　“这反而是一个信号，你傻不傻？”丁香低声，“我这个被你叫了好几年的姐，都是今天才赶过来的。人家呢，早上就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一知道你受伤，就赶过来了。” 　　“他是杂志社安排过来的。怎么说，我也是他们杂志社签了约的同事呀。” 　　丁香摇头：“别说我不提醒你，你不是和陈晨分了吗？你这次受伤，大概就是一个机会。你不抓紧这个机会，日后后悔了只能怪自己。” 　　“你忘了我跟他为什么不在一起吗？”木子看出窗外，“就是因为我没把握，对我自己没把握。现在一样，我还是没把握。” 　　“你对陈晨算是有把握了，结果呢？” 　　木子没做声。 　　“你倒是告诉我一个例子，哪一对情侣没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和对方百年好合？” 　　“算了，我不想结婚了。一个人挺好的。” 　　“你头脑清醒的时候，我会考虑尊重你的选择。现在你脑震荡，也就是脑子有病，你是在和自己闹脾气。” 　　木子笑笑，看不清意味。 　　丁香坐了一会儿，周季同打来电话：“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是去了深圳，何必关心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下午吧。” 　　“我今晚回广州。” 　　“嗯。” 　　“你几点的飞机？” 　　“七点。” 　　“要去接你吗？” 　　“你要来接我吗？” 　　“我去接你。” 　　木子看着丁香：“我刚说了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你就在我跟前晒恩爱，这是虐我的意思吗？” 　　“你也可以。”丁香很认真，“而且你会比我更幸福，孙庚比周季同更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庚走了进来。 　　休息了一晚上，孙庚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木子，我帮你找了个护工，下午来上班。等我们都走了，你有什么事就叫她帮忙。” 　　“不用吧，反正都有护士。” 　　“护士没时间一直看着你。”孙庚给木子剥了一个橙子。 　　丁香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觉得好笑。 　　“木子，我晚上要走了，孙庚也是今晚的飞机，你有什么事，给我们打电话。” 　　“好。” 　　晚上，病房都关了大灯。孙庚请来的护工也在旁边的小床呼呼大睡，木子反而睡不着。 　　从受伤到送医院，再到做手术打石膏，再到各路人马纷纷来访，木子一直处于没停下来的状态，现在忽然都静下来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才惊觉孤单的可怕。 　　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幻象，好像孙庚就站在床边，正在给她倒热水拿药丸。 　　木子闭闭眼，掩去眼角的湿润。 　　一个人的第一天。丁香打了两个电话。孙庚打了一个电话。红枣打了一个电话。凤兰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人的第二天。丁香打了一个电话，两人来回发了几十则信息。孙庚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人的第三天。丁香打了一个电话。另一个杂志社打了一个电话。孙庚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人的第四天。丁香打了一个电话。凤兰打了一个电话。孙庚，没有打来电话。 　　孙庚没有打来电话。孙庚没有打来电话。孙庚没有打来电话。 　　对呀，孙庚为什么非得给林木子打电话呢？ 　　木子拿着手机玩游戏，为了不吵到邻床的病人，还戴上了耳机，游戏声在耳边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总算有点热闹。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掩住了头上的光线。 　　木子抬头，玩游戏玩得迷迷蒙蒙的近视眼，却一眼看到孙庚，终究掩饰不住：“孙庚！”语气是无比的欣喜。 　　孙庚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递过去。 　　是糖炒栗子，还热着的。 　　木子高兴极了：“孙庚，你怎么来了？” 　　“刚下飞机，就打车过来了。” 　　“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孙庚没作声，剥了一颗栗子：“要吃吗？”护工给他倒了一杯水，孙庚喝了一口，又放下。 　　木子接过，却不忘追问：“你不是要工作吗？怎么又来了？” 　　“我手头上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医生说，我后天能出院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问医生了。”孙庚又剥了一颗栗子，“所以，过来接你回广州。” 　　“我还以为电视台的人会安排人呢。” 　　“他们忙，哪顾得上这个。” 　　“终于可以出院了，在医院一个人太惨了。”木子感叹，忽然又觉得自己太矫情，“凤兰姐让你过来的吗？” 　　“嗯。” 　　木子连日来的消极情绪终于得以排解：“太好了太好了。” 　　孙庚低头认真剥栗子，侧脸的线条，专注而细致。 　　“今天你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太忙了呢。” 　　“上午还去了出版社。下午坐了飞机过来的，上了飞机就关机了。”孙庚简单解释。 　　木子深吸一口气：“孙庚，谢谢你。” 　　孙庚看了木子一眼，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我看到收藏数是108，好吧，后来变成了107。千万不要跌破100呀，囧。 　　☆、第四十七章 　　办好出院手续，木子结束了这趟短暂的甘肃之行。 　　孙庚把木子带回她的住处。 　　老房子没有电梯，木子艰难地拄着拐杖。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把钥匙给我，我先把行李送上去。” 　　木子递给他钥匙：“402。” 　　孙庚一手拿一个包，大步上了楼梯。 　　木子拄着拐杖，一点点往楼上挪。 　　孙庚走了下来：“你别动。小心动到伤。”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上去。” 　　“不、不用了。” 　　“快上来。” 　　木子轻轻趴在孙庚背上，双手轻轻抵着孙庚的背，和孙庚保持了一点点身体上的距离。 　　孙庚一步步往上走。 　　“我很重吧。” 　　“没有。” 　　“你要是累了，就说一声，停下来休息。” 　　“嗯。” 　　孙庚稳稳地爬着楼梯，木子能闻到他白衬衫淡淡的香。黄昏的光，从窗棂斜斜地照进来，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很近很近。 　　两人进了房间。木子有点不好意思：“有点乱，而且这么久没住，有点尘了。” 　　“你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不用了。”木子赶忙制止，“我自己来就好。” 　　“你现在不方便，我帮忙整理一下，以免你走来走去，你休息一下吧。” 　　木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孙庚擦桌子、整理桌面：“我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 　　孙庚拿起一本书，是木子的散文集，回头冲她挥挥手中的书本：“你的书印好了？” 　　早就印好了。虽然答应过要给他一本，后来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便一直没有送出去：“嗯。” 　　“我能看看吗？” 　　“这本你拿回去看吧。” 　　“好。”孙庚放下书本，继续擦桌子。 　　木子忽然想到：“你不在家，妮妮怎么办？” 　　“送到高山那里了。” 　　“哦。”木子看着孙庚弯腰擦桌子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悸动。 　　或许她要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心动，心也定。 　　孙庚把房子清理了一遍，又洗干净了手，回到客厅坐下：“这段时间你都没办法到处走了，好好待在家，想吃什么就叫外卖。”孙庚看看表，“我待会儿去超市帮你买点肉菜，放在冰箱里，你简单做一点吧，吃太多外面的东西也不健康。” 　　“真的谢谢你，孙庚。这些本来都不是你的范围，谢谢你。” 　　孙庚站起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超市。” 　　“你别去了，你今天来来回回的，也够累了。” 　　“没事。”孙庚转身要走，忽然回头，“哦，还有书。我待会再拿吧。” 　　木子点头：“好。” 　　孙庚买了两袋吃的回来，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我得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孙庚拿起书，“我走了。” 　　木子想站起来送送，孙庚摆手：“不用了，我走的时候帮你关上门。” 　　孙庚走了出去，木子忽然叫了一声：“你还会来看我吗？” 　　孙庚回头：“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木子点头：“好。” 　　丁香知道木子回了广州，却抽不开身马上去看望。韩铎让她陪着去和银行的人吃饭，丁香只得服从命令。 　　肖乐也去，还带上了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一行四人，一起去了城中有名的粤菜馆。 　　丁香暗自腹诽，这个时代，女性就得作为一个装饰品，一旦男人们要谈点什么事情，就非得三五女人在场。真是可恶。 　　虽然心里不爽，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前往。毕竟对方是副行长，直接管企业贷款业务，要是这笔贷款申请不下来，韩铎肯定不好过，连带的她也不好过。 　　几轮杯盏交错下来，丁香已有点薄薄的酒意。 　　方行还是没放过她，知道她是有点酒量的人：“丁经理人长得漂亮，喝酒也爽快，今晚一定要喝得尽兴。” 　　丁香推却：“方行，酒要喝，菜也得吃，这里道道菜都是精品，我不吃岂不是吃亏？” 　　方行哈哈大笑：“好，边吃菜边喝。” 　　饭局散去，小姑娘先走了，丁香有点头晕，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茶。肖乐已经醉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韩铎也不顾忌丁香了，揽起肖乐：“她醉了，我送她回去，你自己打车回去。” 　　丁香早知道韩铎和肖乐之间关系不同寻常，扯扯嘴角：“你们先走，我自己能行。” 　　服务员来收拾桌子，丁香看到一盆盆菜被倒进垃圾桶里，忽然控制不住胃里的翻涌，冲进洗手间，吐得死去活来。 　　好不容易吐完了，感觉舒服了些，丁香又回了房间坐了一会儿。 　　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可悲，甚至比不上肖乐。她当然不想和肖乐一样，和有妇之夫纠缠不清，但是就今晚的场景来说，肖乐起码比自己幸运，至少酒醉后她还有个男人送回家。 　　而她的男人，她那个不能公开的男人，她那个忙起来就看不到影子的男人，她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现在在哪里？ 　　带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怨气，拨通了周季同的电话。 　　“嗯？” 　　“你在哪里？” 　　周季同那边欢声笑语，女人的笑声尤其明显，应该就在周季同身侧：“在朋友家打牌。” 　　“今晚过不过去我那里？” 　　周季同看表，快十点了：“去。不过晚点，不用等我。” 　　“我在外面，你来接我。” 　　“你没开车？” 　　“我喝酒了。“ 　　“在哪呢？” 　　丁香说了地址。 　　周季同站起来，示意别人先帮忙打，走到另一边才说话：“我叫个车去接你。今晚一起打牌的有个客户，不好走开。“ 　　“很重要的客户吗？” 　　“深圳项目的老总。” 　　“反正比我重要。” 　　“你又来了。” 　　“我自己叫车回去。你不用叫人过来了。就这样。” 　　周季同皱眉，回去坐下。罗总问：“周总被夫人催回家了吧？” 　　主人黛丝，也是周季同的好朋友笑：“罗总说笑了，我们周总还是黄金单身汉呢。” 　　“哟，你小子幸福，羡煞旁人，有钱有势没老婆，多么自由！” 　　周季同喝了一口酒：“罗总，你就别取笑我了。” 　　“真心话，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话！”罗总掏出手机，往周季同面前一放，“看到没，两个手机，三张卡，都关机了，就怕老婆找人！” 　　周季同笑了两声。 　　黛丝也笑：“虽然我们周总还单身，但是晚上找他的人也还真是不少。周总啊，我劝你也学学罗总，关手机吧。” 　　周季同没搭话，丢出牌：“一筒。” 　　想了想，终究没忍住，打给KEN：“安排个人，去一品居接一下人，对，现在。” 　　 　　☆、第四十八章 　　木子和孙庚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孙庚常常下了班，就回家带着妮妮过去她那里，两个人看看电视，吃吃东西，聊聊天，两三个小时过去，孙庚就再开车回家。 　　木子想，这算是在交往吗？但是两个人的话题一直非常安全，毫无暧昧。 　　孙庚看木子在电脑上转账，顺口一问：“你爱网购？” 　　“噢不是。”木子低头继续输入密码，“给我两个资助的孩子汇生活费呢。” 　　孙庚想起木子说过的话：“你还在给他们汇钱？” 　　“嗯。” 　　“你经济上能支撑得来吗？” 　　“也不是什么大钱。” 　　孙庚凝视木子：“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木子嘿嘿笑了两声。 　　“要是需要我帮忙，跟我开口。” 　　“好呀。” 　　孙庚电话响起，接了起来：“珍珠。” 　　“不用客气了。我不太爱吃这个，谢谢了。真的不用。哦，哦，好吧，那好吧，我明天回去拿就好，不用送，我现在不在家，对。” 　　木子看孙庚一眼：“怎么啦？” 　　“珍珠刚从老家回到广州，从家里带了特产，说要给我一点。” 　　“你明天回去拿？” 　　“对啊。没办法，她很坚持要给，我也推辞不了。”孙庚放下手机，“是一种饼，你爱不爱吃，要不我明天带给你吃？” 　　木子放下鼠标：“孙先生，我可以跟你讨论一个问题吗？” 　　“嗯？” 　　“你不觉得，珍珠很坚持要给你带东西，不在于东西本身，而是在于心意吗？” 　　孙庚挑挑眉：“我知道啊，所以我后来也接受了。但是我真的不爱吃，我可以带给你吃，这样就不浪费她的心意了。“ 　　“关键是，她这个东西就只想给你吃，你瞒着她把东西给了我，要是让她知道了岂不是一种伤害？” 　　“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站在女性的立场，我可以告诉你，就是这么严重。”木子正色道，“你不要装傻，跟我说你不知道珍珠喜欢你。” 　　孙庚一时哑口无言。顿了顿：“可是不见得她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同样喜欢她。” 　　“你说话真的挺气人的呀！”木子蓦地站起来，顺带的扯到右腿，拐了一下：“你不喜欢她，就不要接受她的东西。某种程度上，你接受了她的东西，就等于给她一个信号，你也喜欢她，至少说有交往的可能性。” 　　孙庚觉得木子的情绪来得太突然：“ok，我不喜欢吃这个东西，我不接受，她会认为我没有礼貌；我接受了，你反而又说我在伤害她吗？” 　　木子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重新坐下来：“算了，你这种条件优秀人见人爱的人，是不会懂得她那种心情的，你接受不接受这东西，对她来说都未必是好事。你答应跟她在一起，那就肯定是好事了。” 　　孙庚没说话。妮妮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呜的一声，跑到阳台去了。 　　木子对着电脑，心思却没在电脑上面，她知道自己是代入了珍珠的角色，想到了当初自己在孙庚面前是什么鬼样子。如今大概不是为珍珠打抱不平，是为自己感到几分可笑吧。孙庚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喜欢自己，却一副不拒绝不接受的冷淡姿态，让那个先喜欢上的人陷入了自悲自怜的境地。 　　“你希望我怎么跟她说，直接说我不喜欢她吗？可是她从头到尾也没说过喜欢我。”孙庚幽幽开口。 　　木子哑然。想了想：“那你至少、至少别给人家不必要的希望呀。” 　　“我从来没有给她任何不必要的希望。” 　　“那是你自以为。” 　　“那你觉得我现在是在给你任何希望吗？还是你现在是在给我一点希望？” 　　木子心跳如雷，回头看孙庚：“啊？” 　　“我听丁香说，你目前没有在恋爱。对吗？” 　　木子结巴：“是啊。” 　　“木子。” 　　木子感觉腿都快软了。 　　孙庚坐在木子对面：“我们在一起吧。”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喜欢上了你，我爱上了你。在你拒绝我要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在你受伤了一个人睡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包括像现在，你生气又紧张的样子，我都喜欢。” 　　“可是，你那么好——”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我玩游戏玩输了也会骂脏话，我有时候会乱花钱买装备，连我妈都说我，我做的东西不好吃，而你煮个方便面都像是餐馆的水准。” 　　“等你了解我，你就会发现我配不上你……” 　　“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你善良，你聪明，你可爱，你很好。你已经尝试去和别人谈恋爱了，但是不对，不是吗？为什么你可以尝试接受别人，不能尝试接受我？” 　　“……” 　　“好不好？” 　　“我不知道。” 　　“我看了你的书。你的书有一句话，我记得是这样写的，我并不是一个勇敢的女人，但是美好的事物，往往能激发我更大的勇气。木子，爱情是不是一个美好的事物？” 　　孙庚凑过去，轻轻地寻到了木子的嘴唇。 　　木子的手轻轻揽住了孙庚的背。像是本能，也像是熟悉已久。 　　孙庚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孙庚轻轻放开，看着木子的眼睛，木子也回看他。木子的眼睛圆圆的，此刻却是迷迷蒙蒙。 　　他再吻了下去，逐渐加深，逐渐交缠。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四十九章 　　自作自受。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伤害。 　　自作孽不可活。 　　丁香写了又删，删了又删。最后恨恨关了手机，在公开的平台发这些信息，有什么意义？试图让那个男人看到，然后对她心生愧疚？ 　　那也太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冷漠了。 　　周季同凌晨两点回到丁香那里。 　　丁香坐在阳台，已经入秋，夜里风很凉。 　　周季同去拉她，她的手臂冰凉。 　　“回房间睡。” 　　“周季同，我只是想你多爱我一点。”丁香挣开他的手，一晚上的情绪瞬间倾泻，“我知道我不能奢望你爱我爱到愿意娶我，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点关心。” 　　“到现在为止，我的朋友当中只有两个人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爸不知道，我妈不知道，他们还希望我赶快去相亲，找个好人嫁了。我不能告诉他们，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一个我很爱很爱的人。除了那个男人，我谁都不想嫁。那个人不肯娶我，没关系，我还是愿意这样跟着他。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好很好了。” 　　“我就像个台面下的小三，只要你要我，我就得等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一皱眉头，我多少委屈都忍下来。” 　　“我不问你给我房子给我车给我多少钱，我就是爱你这个人。我只是希望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够陪在我身边。” 　　“我知道你很忙，我知道你喜欢到处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我不绑着你，但是你总不能永远行踪不定，无论你走得多远，你得让我手里揣着一根线呀。”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每次我说这些你都皱眉头，你看，你又皱眉了。”丁香站起来，语气哽咽，扑进周季同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告诉我，多爱我一点，不是全部，很难吗？” 　　周季同抚着丁香的背：“说是打牌，其实是在交际。你懂我的。” 　　“我懂你，可是你懂不懂我，你能不能也理解一下我？我今晚也去应酬了，我喝了很多，我吐了，连肖乐，都有个韩铎送回去，我只能自己打车回来。”丁香的眼泪浸湿了周季同的衬衫，“你能不能像我做过的梦那样，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感应到我对你的需要，然后像个神一样，来带我走？” 　　“我叫了KEN安排司机去接你。司机去到那边，找不到你。以后，别去那样的场合了，懂吗？” 　　“我有什么资格不去？像KEN的老婆，之前她在公司的时候，人人都知道她是陈总的女朋友，谁敢欺负她，谁敢对她半点不好？我是谁？我拥有什么样的特权？” 　　周季同没作声。 　　“周季同，我有一句话好想问你。我想问你，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不能公开，说我是你的女朋友，都不可以吗？” 　　“我不想公私不分。” 　　“可是你也从来不带我参与你的朋友圈。除了KEN知道我们在一起，你其他的朋友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和他们谈恋爱，要他们知道做什么？” 　　“你看，你这样算是什么样的答案？”丁香的泪决堤而出，“我是不是很丢脸，所以不能公开？还是你有老婆，所以不能公开？” 　　“说什么傻话？” 　　“我不明白，周季同，我就是想不明白。” 　　“你再站这里吹风，你就要感冒了。回房间洗脸，睡觉。” 　　“周季同，你告诉我，你爱我。” 　　周季同把她抱回了洗手间，给她洗湿了热毛巾，狠狠地帮她擦脸。 　　“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你有多爱我，我知道我爱你，我不会和你分手。”丁香喃喃，“你以为你这样的态度，我会像以前那样，因为受不了就说分手？不，我不会和你分手。除非你告诉我，你要和别人结婚。不然，我们不会分手。” 　　周季同扔了毛巾，一把抱起丁香，把她放回了床上，顺手把冷气关了：“你好好睡觉。” 　　丁香坐起来：“你要去哪里？” 　　“我去洗澡。” 　　丁香跳下床，抱紧周季同：“你不能走。” 　　“我不走，我去洗个澡就回来。” 　　“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 　　周季同捧起丁香的脸，用力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不是。我去洗澡，乖。” 　　周季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冲到了眼睛，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男人。他毁了一个好女人，他知道。 　　如果他当初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招惹了丁香，丁香或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找到一个世俗标准里的好男人，和他生儿育女，在这个城市里找到她想要的归属感。即便不是这样，至少她可以和其他成功都会女性一样，骄傲而自信，身穿昂贵的衣服，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每每在人前走过，都会引起男人多看两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三更半夜为了一个男人痛哭流涕，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孩。 　　可是让他彻底丢开她，好像他也做不到——丁香是美丽的，这点毋庸置疑。她能满足他的视觉审美，在身体上——他承认他们达到足够的契合。而且丁香不止是一个简单的花瓶，她有她的能力她的智慧，虽然他并不需要一个女强人去帮他打拼事业，但他也不否认认真工作的女性有她独到的魅力。 　　而且，他们也试过分开。分开的时间不算短，但他的身体和他的思想同样思念他，以致他竟然没有在分开的半年内再去找别的女人——他当然曾经有过很多女人，这点他不会对自己撒谎。结果证明，他仍然想要她。 　　分手再复合的两个男女，难道是为了将来某一天为了同样的理由再度分手？如果是这样，复合未免显得太愚蠢了。 　　可是，要避免再次分手，方法是什么？结婚？周季同甩甩头，关了水龙头，不愿再想。 　　第五十章我在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加班加饭局。 本来假想了一下本文的收藏会不会超过《昏因》，现在看来，难！ 存稿不多啦，周末不加班的话要赶稿了。大家晚安！ 　　☆、第五十章 　　丁香找到木子时，木子正围着围裙。 　　“自己做饭？” 　　木子拄着拐杖，往厨房走，丁香也走了过去：“煲汤？” 　　木子点头。 　　丁香看着那一大锅汤，以及盛在碗里的一大块牛肉：“我觉得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些什么。” 　　“说来不知道会不会有点丢脸。”木子把药材放进汤锅，盖上盖子，面向丁香，“我和孙庚在一起了。” 　　“在一起的意思是？” 　　木子想了想：“是的，恋爱。” 　　丁香笑起来，忽然又有点想哭：“我要说恭喜吗？” 　　“不，顺其自然。我现在反而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木子和丁香一起坐回沙发，“当然，也不想给他压力。” 　　“你们现在怎么样？” 　　“白天他上班。晚上会过来看我。” 　　“他在这里住？” 　　“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丁香笑了：“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她看着木子，“你现在，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恋爱的魔力太大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开启了另外一段人生。” 　　“他对你很好吧？” 　　“他一直是很有礼貌的人。不过，做他的女朋友，感觉似乎更不一样，好像他整个人给我的感觉更丰富了更立体了。” 　　“当然啦。” 　　“你呢，工作很忙？怎么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你今天来得太巧，喝汤再走。” 　　“我可不想做电灯泡，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要真正比起来，肯定是你更重要。要不，我让他别来了。” 　　“千万别。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 　　丁香感叹木子身上莫名的染上了一些安定的气息，笃定且心安的。 　　“你的周总最近怎么样？” 　　怎么样？偶尔一起吃饭，有时他去她家，有时各回各家。对于那晚的崩溃落泪，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对木子，丁香也不想多说，以免影响木子的心情：“挺好的。” 　　“那就好。” 　　丁香五点多就找了个理由要走，既然孙庚要来，她总不能打扰到两个刚陷入蜜运的人。木子挽留不了，只好让她走了。 　　六点多，孙庚到了：“今天天气有点冷。” 　　“你上班没多穿一件衣服？” 　　“没有。我以为温度差不多。”孙庚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衬衫，看上去确实单薄了。 　　木子拿起拐杖：“吃饭吧，我熬了鸡汤。喝点暖一暖。” 　　孙庚赶快去帮忙：“我来。” 　　木子给孙庚盛了一大碗汤，孙庚笑：“按这个进度，我很快就会变胖。” 　　“你刚好需要胖点。” 　　木子小口地喝汤：“丁香姐今天过来找我。” 　　“哦？” 　　“刚走了没多久。”木子叹气，“看样子是有心事，不过也没和我说。” 　　“她怎么了？” 　　“一言难尽。” 　　孙庚抬眼去看她：“怎么了？也影响了你的心情？” 　　“多少会吧。我肯定希望她开心幸福。” 　　孙庚伸手过去摸摸她的手：“别想太多。”换了一个话题，“高山说周末过来看你。” 　　“高山，过来看我？” 　　“嗯。”孙庚点头，“我跟他说了，我们在一起了。” 　　木子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怎么突然跟他说起来这个事情？” 　　“刚好嘛。他约我打球，我说我要来你这里。” 　　“说起来，我们很久没打球了。等我好起来，一起再去吧。” 　　“你还是安分一点，等骨头全长好了才运动。”孙庚喝完汤，又去盛饭，“你也别天天做饭了，好好歇着。” 　　“我在家除了写写东西，就是睡觉。做做饭，还能打发不少时间。再说了，菜都是你买的。” 　　孙庚点头：“下周你要去换药，记得提醒我。” 　　木子低头笑了。 　　孙庚的手机响起，孙庚递了过来：“喏。” 　　“干嘛？” 　　孙庚示意：“珍珠。” 　　木子意会到孙庚的意思：“不要，好丢脸，你自己接了。” 　　“不然你又发飙了。” 　　“不要，你自己接，我不接。” 　　孙庚接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木子耳边。 　　珍珠叫了一声：“庚哥。” 　　木子没办法，只得出声：“珍珠吗？我、我是木子，孙庚现在不在旁边呢。” 　　珍珠愕然：“木子？” 　　“对，他，他刚好走开了，你找他有事吗？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啊，不用了，没什么事。”珍珠意外极了，“木子，你怎么现在和庚哥在一起？” 　　“呃，他在我家吃饭。” 　　珍珠总算明白怎么回事：“哦，那好吧，你们先吃饭，我挂了。” 　　木子把手机还给孙庚：“丢脸死了，以后我怎么面对珍珠？” 　　“跟我在一起很丢脸？” 　　“当然不是。”木子飞快解释，“这种以女朋友的身份去示威的感觉很丢脸，你知不知道？” 　　“上次你的反应那么大，这次为了避开嫌疑，只好让你接咯。” 　　“孙庚。” 　　“嗯？”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其实是一个挺闷骚的人？” 　　“没有。” 　　“有。” 　　孙庚给她夹了一根菜心：“菜心很甜。赶快吃饭。” 　　木子低头吃饭，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忍不住。 　　恋爱的感觉，果然很美好呢。 　　说起来是不是该感谢这次受伤，虽然丢了一份工作，但是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貌似收获更大？ 　　☆、第五十一章 　　又是周一例会。 　　丁香眼尾一扫，周季同也在。 　　两人已经有两天没见面了，那个连回想都不愿的夜晚过去，丁香清早起来，周季同已经不在。 　　很好，他忙他的，她——也假装心无旁骛忙她的。 　　KEN问了关于向银行申请贷款1.2亿的进度，韩铎回答得很淡定：“上周刚好和方副行长出过饭，说是已经递交申请到了省行。应该没什么问题。” 　　“继续跟进，争取12月底之前批下来。” 　　“我会抓紧沟通。” 　　KEN眼光又转向丁香：“丁经理，公司内部报销流程新规定你看了没，有没有什么意见？” 　　丁香拿出ipad：“有几点问题。第一，我觉得还是应该按照以往的做法，让各部门主管领导签字了，再送财务核实报销。要是各个部门都直接把最原始数据送过来，让我们逐一审核，会加大财务部的工作量。” 　　KEN挑眉：“但是之前韩总不是说了，按照以往的做法，会导致很多主管领导乱签乱批？” 　　“部门主管也不是随便签字的。我个人觉得以往的做法可能更系统更严谨一些。毕竟有些工作花费，也是主管比较了解。” 　　韩铎扫了丁香一眼。丁香当做没看到：“第二，建议还是实报实销，不建议制定部门最高限额或者个人最高限额。毕竟有些部门或者有些个人的确有比较大的业务开支，设定了限额，恐怕会影响业务的开展。” 　　韩铎插嘴：“之前开会说了，内部报销流程由丁经理负责，所以我没找她谈过这个事情。丁经理的意见我现在听到了，我补充一下。总经理办公室订了这份文件，我看还是很有执行的必要。公司的财务情况在座都知道，开支越来越大，但是收入并没有成比例地增加。” 　　KEN嗯了一声，并没有继续。 　　“所以，如果各位老总看过都觉得没有大问题，可以按此执行。” 　　丁香没说话，气氛有点凝重。 　　“周总，卢总，你们的意见？” 　　卢总刚好喝了一口咖啡，示意周季同先说。 　　周季同挑挑眉，扫视全场。这是他的习惯，话未出口，先用眼神吓人——丁香低头回避他的注视。 　　周季同慢悠悠开口：“韩总在公司的时间不长，估计不太了解公司近半年来的业务情况。最近大半年，公司部分资金都在往房地产的新项目倾斜。房地产嘛，前期投入大是必然的，而且一个房地产项目从立项到最后销售，是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所以，对于公司这些项目，绝对不能以短浅的眼光去评价一些开支是不是必要。” 　　韩铎顿了顿：“房地产市场目前也不是那么好做。” 　　“韩总，好不好做，是市场问题。能不能做好，是公司的实力问题。各位，向银行申请那1.2亿，老实说，明里说是增加下面工厂的生产线，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打算用在房地产项目的。所以，决策上的东西，不必多言。多赚钱的项目前期多花钱，很正常，大家就不用想方设法省那点开支了。”周季同喝了一口茶，章风及时满上茶杯，“说到贷款，我想要重申一点，我是搞业务的，我做业务这么多年，第一宗旨就是我和对方是合作关系，不存在谁求谁的问题。如果这笔贷款，需要我们哭着喊着求对方给，那也似乎没这个必要。MT的实力有目共睹，这个银行不批，自然有别的银行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不希望出现为了一笔贷款自降身份去求银行的情况。” 　　韩铎没再开口。 　　KEN翻翻资料：“其他人什么意见，卢总？” 　　卢总笑笑：“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周总的话很有道理，我没什么补充的了。” 　　“那我说说我的意见，报销的新规定，由丁经理再斟酌。丁经理，你结合今天开会大家的意思，再修改一下。另外，至于贷款的申请、业务的开展，有赖各位各司其职，我不一一多说，到时用成绩说话。”KEN合上文件夹，“散会。” 　　众人纷纷起立离场，卢总和韩铎交换了一个眼色。 　　章风见KEN和周季同没有动静，很识趣地走了出去，拉上了门。 　　丁香懒得等内部电梯，走了楼梯。没想到刚回到办公室，韩铎来敲门：“有空吗？” 　　“正要整理一下报表，怎么了？” 　　韩铎走进来，轻轻关上门，然后坐下，一副要深谈的样子：“我想跟你谈谈报销的事情。” 　　“嗯？” 　　“陈总说了由你全权负责，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跟你提个醒。” 　　“嗯？” 　　“我们抓得严一点，对自己部门一点坏处都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韩总。可是公司有自己的实际问题。”既然韩铎说得隐晦，丁香也回答得含糊。 　　韩铎点头：“行，我信任你的工作能力，你按陈总的意思去办就好。”敲敲桌子，“今晚你有安排吗？没安排的话请你吃饭。” 　　“不客气了韩总。” 　　“来了这么久也没跟你吃个饭，丁经理，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丁香脑子飞快地转了一下，说道“好。” 　　无论如何，韩铎是自己的顶头老大，和他直接杠上，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 　　情感上，她当然偏向于周季同一派。但是，或许她也该明白，倘若为了周季同得罪了卢总或者韩铎，周季同未必会是她的避风港。 　　不要高估自己在周季同心目中的地位，这是周季同用行动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些日子不见了。 看到一两个留言，叫我不要坑。各位。我保证不会坑，但是我暂时无法保证我何时能填完。对于支持这个故事的朋友，一方面感谢你们的陪伴，一方面也明白你们的感受--正看得开心，突然情节断掉，这种感觉很糟糕吧。谢谢加抱歉了！ 　　☆、第五十二章 　　“这么久没开会，一开会就骂人？” 　　周季同摇头：“我说你何必给卢峰那个面子，请这个韩铎回来，看着就不顺眼。” 　　“之前你还很淡定。” 　　周季同还是摇头。 　　“无非是因为他让丁香去陪着吃了几顿饭。”KEN想想觉得好笑，“不是很正常的应酬吗？” 　　“我纯粹不喜欢这种办事作风，天天想着怎么和我作对。还有，一个有妇之夫，和那个肖什么的那点事情几乎人人知道。女人哪里没有，何必要在公司里闹腾？” 　　“说得你好像没在公司里找似的。” 　　周季同一时语塞，很快反驳：“我有那么招摇吗？再说我和丁香男未婚女未嫁，公开了又怎么了！” 　　“问题是你倒也不公开。” 　　周季同没接话。KEN这个老狐狸。 　　KEN换了一个话题：“你那边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还行。 　　“那块地好不好拿？” 　　周季同摇头。 　　KEN沉吟：“要是用我的名义谈，估计顺利一些。” 　　“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这点事，做成了还好，做不成还被别人笑死。”周季同站起来，“行了，我再想想办法。” 　　想想又转身：“不管这事谈得怎么样，我12月出去一趟。” 　　“去多久？” 　　“起码两星期。” 　　“你疯了，年底是最忙的时候。”KEN本不想过问他的私事，大家都是男人，婆婆妈妈不是他们的风格，但实在忍不住，“去干什么？” 　　“休息一下。” 　　KEN正想发飙，忽然想到：“和丁香？” 　　周季同点头。 　　“一个财务，一个业务，年底的时候休长假，你们还真好意思。” 　　“我还没跟她说。到时我让她安排好工作。”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周季同想了想两人之间这段时间的反反复复，摇头，走了出去。 　　吃饭的地方是韩铎选的，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看来韩铎这顿饭是早有预谋。 　　两人要了个包厢，清清静静。 　　“这地方不错。” 　　韩铎点头：“还行。” 　　“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 　　“客气了。”韩铎给她斟茶，“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丁香内心暗自腹诽，我可不想跟你常来。 　　两人不冷不热地聊着。 　　丁香心知韩铎是在试图拉拢人心，但也不作太多表示。韩铎想必是不知道她和周季同的关系，否则就应明白从她这里下手，是完全走错了方向。 　　就算不考虑公事上的争斗，她对韩铎和肖乐的关系心知肚明，她内心完全不屑于出轨的男人，也不可能跟韩铎成为私交。 　　只是明面上，不想交恶。 　　丁香想想忽然觉得好笑，自己也不过是世俗女人，处处看着男人脸色。为情，为利，都莫非如是。 　　“笑什么？” 　　丁香回过神：“没什么。” 　　“你怎么看业务部的人？” 　　丁香疑问：“什么？” 　　“之前的预算审批，还有现在公司想要改革报销流程，说实在的，你知道我是为了整顿业务部的财务状况，说到底也是为了公司利益。你怎么看？认为他们真的有大量开支的必要？” 　　“韩总，我这个位置，是听从公司安排听从上级安排的角色。公司定了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韩总点头：“你说得对。以后有什么想法，及时跟我沟通。” 　　丁香笑了笑。 　　吃完饭，韩铎去了付账。丁香走出门口，礼貌上打算等韩铎一起去取车，竟然看到周季同也在，却不是一个人。 　　周季同看样子是在送客，跟对方握手，又说又笑。周季同身边站了一个女人，很漂亮，三十来岁的模样。 　　丁香想要避开，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她紧了紧风衣，十一月了，有些凉了。 　　周季同送走了对方，大步往回走，那女人也紧紧跟在后面。 　　“天哪，我真的快被你们两个酒鬼烦死了，两个钟头就喝了那么多。”那个女人开口，说的是粤语，“下次不要再叫我出来陪你吃饭。” 　　周季同笑，说的也是粤语：“谁让你跟他熟。多谢你了，想要我怎么补数？” 　　丁香不太会说粤语。和周季同在一起，他都是说的是普通话，偶尔听他接电话他会用粤语。丁香曾经觉得他说粤语很好听，但是今晚，竟然觉得无比刺耳，仿佛再次提醒她，她和周季同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多么的大。 　　女人笑：“哈哈，不如去韩国玩？” 　　“得，要多少钱，我转钱过去给你。” 　　“切，我要你陪我去。” 　　周季同边说边走，已经越过站在门口一边的丁香，往里走，忽然顿了脚步回头：“丁香？” 　　丁香双手插在口袋里，努力装作自然：“嗯。” 　　黛丝看了丁香一眼，丁香回避她审视的眼神。 　　周季同走近：“你来这边吃饭？” 　　“是啊，跟韩总。” 　　周季同皱眉：“陪银行的人吃饭？” 　　“不是。”周季同神色稍缓，丁香又说，“我跟他。” 　　周季同脸色有点难看。黛丝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 　　韩铎走了出来，见到周季同，真是巧合：“周总。” 　　周季同点点头，转身离开。 　　周季同的电话很快追来：“今晚怎么回事？” 　　丁香开着车：“就是普通的一顿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几天还投诉他带你去应酬。” 　　“今晚不是应酬。”如果周季同的态度再软一点，她会对他解释所有来龙去脉。 　　“不是应酬。所以，你和韩铎是私人的安排？” 　　“可以这么说。” 　　周季同忽然来了火气，语调拔高：“丁香，你不能好好说话？” 　　“我该怎么说话？” 　　“你要明白你不该和韩铎沾上关系！” 　　“那你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关系？” 　　周季同一时意会不过来：“什么女人？”想到是黛丝，“就是朋友！” 　　“女朋友？” 　　“丁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位的留言我都看到，谢谢大家。 接下来，丁周二人面临再次分手的危机。在我的故事中，男女主角或者任何一个人都会有自身个性的缺点，而且，这些缺点并不会消失。只会通过各种经历，让双方不断磨合，互相包容。 　　☆、第五十三章 　　有意思，指的是什么？没意思，指的又是什么？ 　　要研究人生的意思，或者要确定自己有没有意思，到底有没有意思？ 　　丁香看着电脑，最后轻轻按了发送，邮件发出。 　　起来，拿起包包，出了办公室。 　　电梯里周季同和章风都在。 　　丁香带上最合法的公事表情，对章风拉了拉嘴角，章风回以同样礼貌性的微笑。 　　周季同面无表情，低头玩手机。 　　这已经是那晚两人不欢而散之后的第三天了。 　　所以这个意思是——分开？ 　　三人一起到了地下车库。章风打了招呼，直奔他的新车。年轻人刚买了车，兴奋表情还是一览无遗。 　　周季同的车停在丁香对面。 　　丁香打着了车，看了一眼对面。周季同坐在车里，却没开车，依然低头看手机。 　　丁香往右打了方向，轻轻踩了油门，往出口驶去。 　　终究忍不住，从后视镜里望去，周季同还在原地。 　　车子一点一点远离。丁香忽然想起了电视剧里的慢镜头，原来，通过很缓慢很缓慢的速度，看着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那种感觉真的比毫不留恋一走了之更痛苦。 　　丁香想起了上一次分手。大吵，然后果断分开，确实洒脱。但这种洒脱也源自冲动，所以才有了后悔，才有了复合。如果像现在这样，一点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静默中关闭了，或许就不会再轻易回头了。 　　周季同，我爱你，但我亦知你的深情，我高攀不起。 　　木子接到丁香的电话，正在写稿。 　　“过来吧。” 　　木子合上电脑。一步步挪到厨房，找出一瓶红酒。——丁香偶尔会喝酒，她知道今晚大概她会需要。 　　丁香很快到了。看到桌几上两杯半满的酒：“你腿都这样了，能喝酒吗？”她以为是孙庚和木子喝过了一轮。 　　“今晚姐妹之夜。”木子眨眨眼。 　　丁香意会，放下包，和木子一样，在地上坐着。木子喜欢坐在地上写东西，厚实而柔软的地毯，很暖。 　　“木子，爱情和友情，哪个对你更重要？” 　　木子看丁香一眼：“你认为情感可以衡量孰轻孰重吗？” 　　“我不知道。”丁香喝了一大口酒，“以前我们住在一起，当时我在恋爱，和周——和他，我偶尔会过去找他，你也知道，那时候你会不会有一种被我遗弃的感觉？” 　　木子笑笑：“不会啊。” 　　“但是我今晚问你方不方便跟我聊聊天的时候，我还得考虑孙庚在不在的问题，我在想，是不是女人的友情，常常都得为爱情让步？” 　　“我不是这么觉得。”木子抱着抱枕，“任何感情，就算是亲情吧，都各有最需要或最被需要的时候。真正的感情就是，如果你需要，我就会在。对吗？” 　　“如果我需要你的时候，孙庚也同时需要你。你会怎么选？” 　　木子知道，丁香的安全感被周季同打击得所剩无几了：“看是哪一种程度的需要。你需要我陪你谈谈心，而他只需要我陪他吃个饭，那么我会选择陪你。这就是我今晚的选择。”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问题很愚蠢。” 　　“我懂。你不需要解释。” 　　“我跟他好得不得了的时候，就把你扔在一边。而我被他伤害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总是你陪着我。我是一个很糟糕的姐姐，很糟糕的朋友，对吧。”丁香看着木子，“你觉得我好吗？” 　　“你很好。你不要总是想着我陪你的时候，你也陪过我很多很多，你忘了吗？” 　　“我现在脑子里都是我们一起在巴黎的时候。” 　　“那时候很好，现在也很好，未来会更好。” 　　木子一直知道，人都是矛盾的综合体。比如自己，个性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但竟然干的是写作这一行，通过各种文字去记录、去分析；而丁香办事果断个性稳重，对待感情却又总免不了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你不要因为一个人，而对自己做出全盘否定。” 　　“我为什么要爱上他？” 　　“因为他有值得你爱的地方。” 　　“可是我觉得爱得很辛苦很累。” 　　“这是你的选择。” 　　“我可以重新选吗？” 　　“你想重新选吗？” 　　“我不想失去他。” 　　“可是你又为得不到全部的他而痛苦。” 　　“我知道他身边会有很多女人，但是我现在亲眼看到了其中之一。很好，比我好。” 　　木子皱眉：“你确定那个人是他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但是我在那个女人身上明白了，为什么周季同不肯带我进入他的圈子，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丁香回想那个女人的模样，自信，落落大方，不是自己这种家庭这种出身的人所能模仿所能达到的。 　　“你在自卑吗？” 　　丁香想否认，想了想：“是啊。”她摇摇酒杯，“周季同为什么不够爱我？因为我不够好。因为就算没了我，他也没多大损失。”说出一句让自己心痛的话，“而我为什么那么爱他？因为他是我的世界里所能接触到最优秀的男人了。没有他，我就可能找不到更好的了。” 　　“如果他爱你，就没有条件之说，丁香。” 　　“但是你也知道，因为不够爱，所以就是有条件的。” 　　“关于你和他，我们之间讨论过很多次。”木子想了想，“我也建议过你分手，我也鼓励过你继续争取，我也心平气和地帮你分析过你们之间的问题。但经历过陈晨，再到现在我和孙庚在一起，我明白到两个人要不要在一起，关键词是舒服。为什么之前我和孙庚之间，我一直充满了各种犹豫充满了各种不安，因为我总在努力给表现孙庚一个漂亮的、自信的、时髦的林木子，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着急问你借衣服、让你当我的参谋，等到后来，我慢慢放弃了他，也没有太顾忌我在他面前应该要呈现出什么样子，反而让我和他之间的相处变得更自在一些。”木子摊摊手，“我这段时间待在家里没法出门，没好好打理头发，没认真搭配衣服，但我和他依然很好很舒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真正合适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需要调整的，对吗？” 　　“不，需要。比如孙庚爱干净，我就会为了他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比如我爱吃的零食，他偶尔会陪着我吃。但是，如果是关于世界观、关于价值观的不同，你想调整也调整不了，对吗？” 　　“也许我是被虐狂吧。”丁香自嘲笑笑，“我爱他爱得很辛苦，但我竟然情愿不舒服。” 　　“我不给你建议了，因为你比我更聪明。”木子给丁香斟了酒，“只要你需要我，就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悄悄出现了。本来周末难得不加班没杂事，我是打算存稿加更新的。写了一点点，又被约出去吃饭，计划搁浅。争取明天继续更新，天气冷，大家注意保暖。 　　☆、第五十四章 　　好的恋爱会让人成长，比如木子。 　　反例是，糟糕的爱情会让人一个人变坏，偏执，敏感，正如自己。 　　周季同轻轻对丁香说：“我们分开吧。” 　　丁香蓦地惊醒。原来竟是梦，一夜纠结的梦。意识半醒，顿觉自己所处的空间陌生。脑子转了一下，才记起是在木子的公寓里。 　　丁香看看身侧睡得正沉的木子，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出头。 　　她蹑手蹑脚地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下木子早前给她预备的睡衣，给木子发了个信息，轻轻离开了。 　　晨曦刚起。丁香一直觉得这座城和家乡小城有诸多不同，这里人多车多，每个人都步履匆匆，每个人都有公式化的表情。但原来也有相似的地方，每座城在尚在梦乡的时候，都是安静的。只是这种安静，有时让人心安，有时让人不安。 　　丁香准备上高架桥，想了想，掉了头。 　　她需要找周季同谈一谈。既然知道自己爱他已经到了非他不可的程度，就不能让冷战毁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周季同，你不来就我，我去就你。是不是我认输，又如何？ 　　地下车库的保安对她清晨来访有些讶异，但还是礼貌性笑笑。 　　丁香停好车，摸出周季同家里的门卡，进了电梯。 　　也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自从她搬了新家，多数是他去她那儿。丁香捏紧门卡，忽然又觉得自己苛求太多，她知道的，周季同的门卡只有三张，一张在她这里，另一张则交由他家里备用。如此说来，她在周季同心中，位置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丁香进了门。房里很暗。周季同喜欢在睡前把所有窗帘拉上，确保他的安稳睡眠。丁香没有开灯，就着手机的光，轻轻合上了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玄关，周季同的拖鞋不在。证明他在家，不然那对拖鞋会安安静静躺在原地。 　　她微微一笑，放下手包，正想进卧房，忽然心里一震。她猛地回头，她的拖鞋不在，而旁边是一对高跟鞋。 　　丁香只觉得自己大脑的血液瞬间凝结。 　　她微微张张嘴，但没有声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尖叫，让周季同给她一个合理解释，还是应该赶快逃走，就当做她从来没看过这一幕。 　　丁香靠在墙边，双腿发软。 　　啪地一声，客厅的灯忽尔亮起。 　　“啊！”尖叫的不是丁香，而是黛丝。 　　丁香认得这个女人，那晚周季同身边的女人。此刻她穿着睡衣——丁香认得出那是自己的睡衣，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黛丝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个半死，但眼前的女人又不可能是贼，她恢复冷静：“你是？” 　　丁香的心仿佛被拧得死死的，生疼：“你是谁？” 　　“你是周的女朋友？” 　　“你怎么会在这里？” 　　黛丝深呼一口气，她只是起来倒杯水，没想到家里出现一个女人：“我去叫周起来。” 　　丁香就看着她开了周季同的房门，并叫了一声：“周！赶快起来！” 　　周季同很快出了房门，额前头发凌乱，看到丁香，眼神瞬间清醒：“丁香。” 　　丁香左手背在身后，使劲掐着自己腰后，才让自己站得直一些。 　　黛丝很快出来，且换了衣服：“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周季同叫住她：“你怎么走？” 　　“我打车吧。” 　　“这时候楼下哪有车？”周季同在柜子里递给她车钥匙，“开我的车吧。” 　　黛丝接过车钥匙，对丁香抱歉地笑笑，出了门。 　　丁香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腿一软，缓缓坐在了地上。 　　周季同快步走过来，想要拉起她，她却站不起来。 　　周季同蹲在她面前：“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是谁？”丁香死死盯着周季同。 　　“我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会在你这里过夜？” 　　周季同想起几天前两个人因为黛丝而引起的冷战。他承认自己做事一向大男人主义，他不想过多解释自己和黛丝这段时间来往甚密，是因为他要通过黛丝的帮助去争取和罗总的合作，他一直认为自己问心无愧。但是此刻他知道他必须给丁香一个解释，丁香的眼神让他害怕：“我和她昨晚陪客户应酬，我们都喝多了，章风把我们送回来，然后她就在这里睡了一会儿。就这样。” 　　“我该相信你的话吗？” 　　“你要相信。” 　　“我怎么相信！”丁香转过脸，“现在早上六点不到，一个女人，穿着我的睡衣，跟我的男人睡在一起——” 　　“我们没有睡在一起！” 　　丁香笑了两声。 　　周季同蹲久了，干脆站了起来：“你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看，我自己睡在房间里，她睡在客房。我们之间，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龌蹉那么不堪。” 　　“反而是我的想法龌蹉不堪了？” 　　“丁香，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有我的交际，我有很多事情我的很多朋友，都不需要一一向你解释，你只需要明白，我从来不是见一个睡一个的男人。” 　　丁香回头看周季同：“你和她只是朋友，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周季同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再走出客厅：“无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她是你的朋友，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没有其他特殊关系，是这样吗？” 　　“是。” 　　“既然她是你的朋友，甚至是好到可以让她住在你的房子里的朋友，为什么你却让她陪你应酬，然后喝得酩酊大醉？” 　　周季同抹了一下脸：“黛丝和罗总有不错的私交，我完全是因为——” 　　“你不是一直标榜你不会利用女性的特殊优势去谈项目吗，周季同。”丁香笑，“其实说白了，你也不过如此。表面冠冕堂皇，实际上和所有人一样，虚伪。” 　　周季同闭闭眼：“随便你怎么想。” 　　“对，你就是这个态度，随便我怎么想。因为我怎么想，你都觉得不太重要，都随便。” 　　“丁香，现在我很累，我不想在这个时间和你争论任何东西。无论是我的感情，或是我的为人。” 　　“我也累，我也不想和你争论。”丁香觉得头痛欲裂，“我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是想着再次向你投降，向你屈服。我想，我们大概和以前一样，上个床，你再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好了，什么伤都好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来了。但是，为什么你竟然让我看到这一幕？” 　　“我说过，黛丝只是我的朋友。” 　　“是，好，我相信你们昨晚没上床。可是，这更让我觉得可笑。大名鼎鼎的周总，高高在上的周总，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的周总，口口声声强调自己靠个人能力去谈业务的周总，其实和韩铎一样，和其他男人一样，都在利用女人帮自己争取利益。对吗，周总？” 　　周季同盯着丁香：“你是这么想？” 　　“周季同，我真的很爱你。我爱你的什么？当时我还不是财务部的经理，当时我还是李华强手下一颗小小的棋子，当时我还很天真，我觉得你是整个公司里最有能力最可靠最正人君子的领导，所以我爱你，用一种崇拜的心情去爱你。”丁香笑了笑，“其实我爱的也许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就是一个伪君子，是一个明明不爱却还是会闲着无事去找自己女属下上床的——” 　　砰！原本在周季同手里的水杯，碎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失败的恋爱双方总有盲点。 丁的盲点在于，她的情绪完全被周操控，在两人之间有半点风吹草动时，就自乱阵脚，乃至失去了判断能力。否则她该察觉到周的点滴改变。 　　☆、第五十五章 　　丁香不记得从哪里看过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分手的情侣大多数会复合，复合之后大多数会因为同样的理由再次分开。 　　周季同很少情绪失控，这是难得的经验——当然，也是令她心碎的经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安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许久—— 　　“不如我们分开吧。我是指，永远。”丁香低头看看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抬头看着周季同。周季同的表情竟然是痛苦的——虽然丁香认为自己的痛苦远在周季同之上。 　　“看来我们真的不适合，就算再努力，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周季同没说话，缓缓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丁香站了起来，腿有些软，她走过去，坐在周季同的对面。相向而坐，有如谈判：“我们好好谈谈。”她想，这一次要好聚好散。 　　周季同看了一眼桌上的烟，眼光转了转，移开了：“我很累。” 　　“没关系。你随意。” 　　周季同没动那包烟，想了想，拆了一包薄荷糖，含了一颗。 　　“从什么说起呢？”笑了笑，“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我们分手，分得干干净净。”丁香掏出包里的门卡：“这是你这里的门卡，还你。”想了想，想撸下手中的玉镯，很用力，却还是没有顺利解下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丁香停下手边的动作：“你不知道吗？” 　　“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这个玉镯，不想要你放在我那里的那张□□，不想要你送给我的任何东西，我想要你爱我。” 　　“我不爱你吗？” 　　“你爱我吗？” 　　“什么是爱？” 　　“爱是你关心我，你在乎我的感受，你开心的时候会跟我分享，你难过了会跟我倾诉。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出现在我的身边。爱是你给我的安全感，让我感觉到你是我的，你不会走，别人也抢不走。我要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我要我的朋友都认识你知道你，我要你的家里知道我的存在，我要你无论在外面应酬到多晚，你都会回来，睡在我的旁边。” 　　“我已经尽我所有的努力在做到你想要的，丁香。” 　　“可是我感觉不到。”丁香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我感受到的，是你开心了就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摸摸我抱抱我。你忙了你不开心了，就随便把我丢在一边，不告诉我你去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就像这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不知道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你看上去甚至比我跟你还要熟得多，她可以睡在你这里，可以穿我的衣服，可以开你的车——” 　　“那根本就没有什么。” 　　“对我来说，就是大事。”丁香终于把玉镯解了出来，“我知道虽然你不在乎，但我知道很贵，我不想占你任何便宜。还给你。”她站起来，开始收拾客厅里属于自己的小物件，“还有你放在我家里的东西，我会送还给你。” 　　周季同站起来，站在丁香背后，沉默不语。 　　丁香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度沉迷在这个男人制造的任何幻想里面了，她想转身，周季同竟然开口：“忙完这一阵，我们出国散散心。” 　　丁香承认，在这句话入耳的第一秒，她是心动的，她不知道周季同为何服软，但是她知道这已经不再有意义：“算了，周季同，我们算了。” 　　“我安排好了。年底，我们出国。” 　　“你认为一次出门，能真正解决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吗？”丁香摇摇头，抬头看周季同。不否认周季同拥有出色的外貌，纵使在他眉头紧锁头发凌乱的情况下，他依然有他的吸引力，“你不要让你自己也让我掉进这个反反复复的泥潭里了。” 　　“周季同，我不想再做你的不见光的情人了。” 　　“或许，如果我幸运的话，以后能嫁给一个彼此相爱的人。要是没有那个福气，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至少，比跟在你身后患得患失要好。”丁香抬手，轻轻把东西塞进包里，包鼓鼓囊囊的，很难看，“周季同，你说你不想结婚，其实不是的。你只是还没遇到一个你足够爱的女人罢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个你想要定下来的人，你就会明白，你之前拒绝过那么多的女人包括我，都是因为不够爱而已。我祝福你今早找到那个人。不过——别告诉我。” 　　周季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在一边，看着丁香不停清除她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最后，丁香轻轻拿起那套黛丝换下的睡衣，扔进了垃圾桶：“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收拾你的东西？” 　　周季同没有回答。 　　“算了，我会收拾好。今晚你在家吗？八点，八点我给你送过来。” 　　“丁香，我们不分手。” 　　“不分手。”丁香勾勾嘴角，“好，那你换衣服，我们去民政局登记。” 　　意料当中的沉默。 　　丁香笑笑，拎起包，转身出了门。 　　丁香记得当年妈妈离开的时候，拿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爸爸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而她，就看着妈妈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了，生离，是这个世上最痛苦的事情。 　　她没有回头，也不幻想周季同会像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那样，追上来，抱紧，拥吻。 　　现实中的剧情是，一个不够爱你的男人，总会表现出他不够爱的那一面，那就是——随便你。 　　丁香看着电梯里自己的样子：“真丑。”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了大家的留言。有一个朋友留言就是一个字“分”。我在想，这是指她给我打分，还是在鼓励丁和周分手？ 感谢大家的留言，对我来说，你们的只言片语都是一种陪伴。对我来说，很温暖。 因为前阵子接手了一个不小的项目，我目前没有太多私人时间了。偶尔抓紧时间回来跟你们见见面。我保证，绝对不弃这个坑，大家可以放心。 闲着的话，可以多给我留言聊天。我每一个留言都会看的，谢谢大家。 　　☆、第五十六章 　　木子在客厅写稿，天气渐冷，写着写着，手就有些僵硬了。 　　叮咚。是孙庚的消息：“睡了吗？”因为她意外受伤，杂志社另外派了一个同事去跟进她的工作。孙庚专门去了江西，跟摄制组碰了面，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在写东西呢。” 　　木子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1点，又发过去，“你怎么还没睡？” 　　孙庚竟然没有回复。 　　木子放下手机，大概他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木子戴上眼镜，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门锁却咔哒一声开了，木子吓了一跳。 　　孙庚提着一只小行李箱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想站起来，腿还有点不方便。孙庚放下箱子，走了过来拉她：“刚下飞机。” 　　“那怎么还过来这里，赶快回去休息呀！” 　　孙庚轻咳了一声：“你这边不是比较近嘛。我就过来了。” 　　“饿不饿？” 　　“不饿。吃过东西了。” 　　“你说你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跑我这里，待会再回去都几点了。”木子转身，“你要喝水吗？” 　　孙庚跟着进了厨房，看着木子倒热水，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外面很冷吧。”木子摸摸孙庚的外套，一袭凉意。 　　“嗯。” 　　“要不要开暖气？” 　　孙庚摇摇头：“屋里挺暖的，坐一会儿就不冷了。” 　　“也不多穿一件衣服。” 　　孙庚放下水杯：“没事。” 　　两人回到客厅坐下，这还是第一次这个时间孙庚还待在木子家里。木子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孙庚却开口了：“你这么晚了，还写东西？” 　　“习惯了。晚上写东西才有灵感。” 　　“小心健康。” 　　木子皱了皱鼻子。 　　孙庚笑了笑，坐了过去，把木子揽进怀里，拉拉她的手：“怎么你的手这么冰？” 　　“没事。我冬天都是手脚冰冷的。” 　　“别写东西了，早点睡觉。”孙庚捏了捏木子的手，平时软软的，此刻却有些僵硬。 　　“嗯。”木子摘下眼镜，“那你怎么回去？这时候这边不好打车了。” 　　孙庚看着木子：“不然我就在这边过一晚了。” 　　木子感觉自己的脸瞬间红透。尽管两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但平时亲昵举动不多，最多也是拉拉手偶尔亲吻，支支吾吾：“可是，可是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能睡得下我吗？” 　　“啊？” 　　孙庚看看木子通红的脸：“我还是回去吧。” 　　“啊，要不，要不就凑合一晚吧。都这么晚了。”木子起身，“我去收拾一下。” 　　孙庚笑了笑：“那我去洗澡。” 　　木子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回了房间，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想了想，把两个枕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孙庚从行李箱拿出睡衣去了洗手间。 　　木子头都不抬，坐在床边：“我睡这边，你睡那边。” 　　孙庚拉开被子，躺了下去：“好。” 　　木子想了想，还是坐在床沿，没有动。 　　“你不睡？” 　　“哦，哦。”木子轻轻拉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躺了下去，随手关了灯。 　　一米五的床，两人之间起码间隔着五十公分的距离。 　　木子正头昏脑涨，孙庚的手轻轻搭了过来，身体也靠了过来。 　　“干、干嘛？”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不自在了？” 　　“没有，没有啊。” 　　孙庚笑了笑，声音低沉迷人：“说谎。” 　　木子只好老实承认：“是有点紧张。” 　　孙庚抓起她的手轻轻摩挲：“腿最近几天怎么样？” 　　木子上两个星期才去拆了石膏：“挺好的，没什么事。估计快可以恢复自由了。” 　　“你好久没出门了。” 　　“对呀。”木子忽然有些眉飞色舞，“等可以正常走路，我就出门狂玩狂吃。” 　　“想吃什么？” 　　“辣的。哎，不如我们吃火锅吧。” 　　“好。” 　　木子想了想：“你又不爱吃辣。” 　　“我们可以点个鸳鸯锅。” 　　木子点头：“好好好。”木子开始数，“我想吃脑花，鱼豆腐，鱼片——” 　　“木子。” 　　“嗯？” 　　“我有点想。” 　　“想——”木子正想问他想什么，却在下一秒领会，瞬间没了声音。 　　“可以吗？” 　　木子心跳如雷。虽然年纪不小，但这方面还真是毫无经验，说出来会不会很丢脸？ 　　孙庚却不打算放过她：“嗯？” 　　木子喃喃：“我……” 　　“可以？” 　　木子有点羞恼：“哎呀，孙庚，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 　　孙庚却用吻封住了她的质问，来回纠缠。 　　“可以吗？” 　　木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孙庚轻轻翻了身，伏在了她身上。 　　木子语气含糊：“孙庚，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 　　“厚脸皮，不要脸。” 　　孙庚轻笑了一下，没停下自己的动作。 　　“你、是有经验的吧？” 　　孙庚顿了一下：“嗯？” 　　“我不管。你以后，只能是我的。” 　　“好。” 　　木子感觉自己的手脚渐渐恢复了温度，温暖而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刚才更了一章，收到一个留言：不喜欢拖泥带水。 赞同。倘若作为旁观者，都希望丁潇洒一点。 很多人看出，丁虽然事业有成，但在感情上依赖性很强。甚至比不上木子。木子也会犹豫也会多虑，但她可以比较快地进行自我调整，而丁一直围绕着周原地来回打转。 故事仍然在继续。 　　☆、第五十七章 　　周季同留下来的东西比丁香想象中的还多。 　　丁香一边收拾，一边感觉自己的心细细的锐锐的痛。 　　她用力抱起大纸箱，把它放在了车子后座。 　　经验告诉她，分手了就理应干干净净，莫再像上次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因为各自遗留下来的物品，又给了两个人找理由见面的机会。 　　她到了周季同家里楼下，拨通电话：“我在你家楼下，你在家吧，麻烦下来拿东西。” 　　周季同嗯了一声。 　　丁香下车，搬出了大纸箱。 　　却没想到一起下楼的还有其他人，两个样貌看上去有些相像的女人。 　　周季同穿着家居服，走了过来。两个女人竟也跟了过来。 　　丁香指指纸箱：“你的东西都在这里。” 　　周季同没说话，弯身去搬纸箱。 　　其中一人却开口了：“我有没有记错，你是不是丁小姐？”她开口，“我是季同的阿姨，这是季同的妈妈。”她又转向另一女人，“丁小姐之前来过我们家的。” 　　丁香才知道两人的身份，点点头：“你们好。” 　　周母想开口，周季同转身：“我上去了。” 　　周母瞪了周季同一眼，又看丁香：“你是丁小姐？” 　　“我是。” 　　“你，是季同的女朋友？” 　　丁香忽然觉得可笑，和周季同的家人见面，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事情吗？只是在两人分手后，才有这么一出，觉得有些可笑：“我们只是同事。” 　　周母和妹妹相看一眼，笑了笑：“哦，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 　　丁香点点头：“我先走了。” 　　周母看着妹妹：“你记得她？” 　　“好几个月前啦，周大少病了回家休息那几天，她来过的。我记得。” 　　“但是会不会只是同事关系？” 　　“阿姐，你觉得可能吗？两个人的脸色，像是普通同事吗？”周季同阿姨转身，陪着周母去坐电梯，“早上阿清说了，季同家里乱七八糟，玻璃摔得满地都是，我就知道有事。你看看，肯定是闹分手了。” 　　两人进了周季同家。周季同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你摆什么鬼样子？” 　　“阿妈，你可不可以不要烦我？” 　　“是我烦你咯？” 　　阿姨拉拉周季同的袖子：“丁小姐是你女朋友？” 　　周季同顿了一秒：“之前是，现在不是。” 　　阿姨和周母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吵架了？” 　　周季同不想回答，起身点燃香烟。 　　“阿清说，你家里搞到乱糟糟的，我和你阿姨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 　　“阿妈，阿姨，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周季同吐出一口烟，语气烦躁，“请个钟点工，都成了你们的眼线，一有什么事就报告你们，烦不烦啊？我还有没有一点自由了！” 　　周母一时气急，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你妈都是关心你。” 　　“你们的关心，令我觉得很烦。可不可以不要关心我？” 　　周母瞬间红了眼眶。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你们快点回家，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你这个臭儿子，我生你下来是让你气我的吗？三十几岁人不结婚，已经够我气到死了，一开口，没半句好话。” 　　“妈！你都知道我三十几岁人了！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不用你们两个老人家为我操心。” 　　“不操心就奇怪了，你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周季同站起：“我出去了，你们喜欢待在这里就待着吧。” 　　周母重重坐下沙发，气得呼吸都重了。 　　一会儿周季同换了衣服，竟真的走了。 　　阿姨连忙安慰她：“阿姐，你别管那个衰仔。他就是这个臭脾气。”她打开纸箱，里面有须后水、男士香水等等琐琐碎碎的小东西，有好几套衣服，还有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锦盒。 　　她轻轻打开，里面是两只玉麒麟，还有一张银行黑卡。 　　“阿姐。” 　　周母看了看那两只玉麒麟：“这不是上次他叫他爸的朋友买的吗？” 　　“是呀。”阿姨想了想，“我还以为他拿去送给客户的呢。原来是送给丁小姐了。” 　　周母沉吟：“他对那个丁小姐还是挺上心的。” 　　“但是你看，现在都分手了。是不是他又耍少爷脾气，气走别人了？” 　　周母忽然叹气：“其实也不怪他。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败。” 　　“阿姐。” 　　“要不是他爸年轻时爱出去沾花惹草，要不是我那时候天天跟他爸吵吵闹闹，他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性格。” 　　“你别想太多了。” 　　“你不知道。”周母抽了一张纸擦擦眼睛，“他十八九岁，就对我发脾气，跟我说，如果你们那么不开心，就离婚好了，不要维持这段婚姻，他说他好痛苦。” 　　“阿姐！” 　　“如果不是家庭影响，他又怎么会那么抗拒结婚呢。你看看他这些年，来来去去，有带过几次女孩子回家吃饭？” 　　“你也不要太自责。你和姐夫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他慢慢地也会看在心里，会好起来的。” 　　“我真的不敢设想。再过两年，他都四十了，都是中年人了，还能找到合适的吗？” 　　“你担忧什么，我们季同，又帅，事业又成功，还怕没有女朋友？” 　　“多好的女孩子，都会被他的臭脾气吓跑。” 　　阿姨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木子故事走向，被默默一句话破梗。吐血中。 虽然你认为俗套，也是没办法了，毕竟我前面那么多关于前女友的铺垫不能白浪费了。 从留言中，看到大家的心态都很理性，没有那种非谁不可的偏执心态。是的，生活中的感情态度，就应该是“不合则分”。 　　☆、第五十八章 　　韩铎在走道上遇到丁香，对她笑了笑。 　　丁香回以礼貌性的微笑。 　　回到办公室，接到KEN的内线：“我看了你的邮件。业务部的三千万什么时候能拨下去？” 　　“12月底。” 　　“11月中可以吗？” 　　“陈总，太赶了。” 　　“我希望你们抓紧。如果有困难，叫韩总跟我联系。” 　　丁香把KEN的意思转告给了韩铎。 　　“你什么想法？” 　　“我听从你们的指示。” 　　韩铎想了想：“陈总那边，我去解释。钱，你先不着急拨下去。” 　　“好。” 　　丁香放下电话，继续埋头工作。 　　晚上回到家，接到妈妈的电话：“最近忙不忙？” 　　“忙。” 　　“记得按时吃饭。” 　　“嗯。” 　　“你最近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回去看看你爸爸。” 　　丁香猜是不是又在骗自己回老家跟某个所谓的“合适的对象”吃饭，语气不耐烦：“行了，我很忙，我没时间。” 　　妈妈噎了一下：“那，那你先忙吧。” 　　丁香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洗手间。 　　她收拾得很干净，房子里已经没有那个人的任何痕迹。丁香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不允许自己再想下去。 　　向银行申请的那1.2亿，银行已经把钱已经划入公司的对公账号。其中业务部打了报告，要用三千万。报告上面赫然签了几个人名，邱强、周季同、陈家声。按照公司流程，这笔款可以划下去给业务部了，但是，韩铎的意思是再缓一缓。 　　丁香知道缓一缓的意思是什么。但她的位置不允许她直接跟韩铎对着干。既然韩铎发话，由他跟KEN沟通，那么她这个小角色就不必强出头。 　　周三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邱强为了三千万吵到天花都在震动：“我们做了这么多工作，就差临门一脚！要是因为资金不到位，这个项目垮了，谁负责！？” 　　卢峰和韩铎面无表情。 　　邱强怒火直指丁香：“丁经理！我就想问问你，你们财务是用什么理由拖着不给钱？！” 　　邱强平时对待丁香尚算客气，但此刻也快到了情绪失控边缘：“说话呀！” 　　丁香若说是韩铎的意思，等于直接得罪了卢峰和韩铎，若说是自己的决定，那用什么理由又是恰当的？她眼角余光扫了韩铎一眼，她一直心知韩铎为人阴险，但没想到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男人的担当，这个时候他坐一边看戏，炮火全由她承担：“因为金额比较大，超出了各个部门原定的开支预算，所以我们要请示高层的意思——” 　　“你瞎啊？你看不懂字吗？周总签字了，你看不到？陈总也签字了，你看不到？你还需要怎么请示？” 　　丁香一直知道人在职场，身不由己。她在MT那么多年，从最微不足道的小卒角色，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其中人情冷暖斗争狡诈都已经心知肚明。但是此时此刻，坐在一班呼风唤雨的男人当中，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是如此孤立无援。权力斗争，大概都是男人擅长的游戏，她注定是败兵吧：“我划出任何一笔款，都需要部门负责人签字。没有这个签字，我不能划。” 　　邱强笑，她终究把战火引到了韩铎那里。 　　“部门负责人，哦，是韩总吧！韩总，能不能做个合理的解释？” 　　韩铎不紧不慢开口：“关于这个事情，我之前已经跟陈总沟通过了。大家看到的只是钱到位了，却没有看到这个钱该怎么用。有三笔银行贷款已经到期，其中两笔已经办了展期，但是还需要交1000多万的利息，另外一笔贷款8000万已经没办法再展期，我们要想办法还上这笔贷款。还有——” 　　周季同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个月前，我们坐在这里开会，已经强调过，申请这1.2亿就是为了业务部的业务开展。” 　　“可是公司现在资金吃紧，我们财务部不得不有所考量。” 　　“如果说财务部的考量足以推翻陈总以及我的决定，那么我想，陈总的位置，或者我的位置，是不是该换财务部来当了。”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KEN脸朝卢峰点了点：“卢总，你什么意见？” 　　“说实在，我们公司一向内部和谐得很，有什么事情都能协调得了。要是，实在协调不下来，不如就开个股东会议解决吧。” 　　如果要召开股东会议，KEN和周季同并不占绝对优势。KEN拥有10％股权，周季同只有5％，而剩余的由陈董事长和卢峰以及另外三名股东分别占有。KEN的脸色有些难看。 　　丁香缓缓合上文件夹，气氛凝重，并不是她可以开口的时刻。 　　KEN想了想：“好吧，既然这样，交代下去，组织开个股东会议——” 　　“不必了。”周季同站起来，“我想，区区三千万不至于要惊动其他几位前辈。”他便走边说，“邱强，来我办公室。” 　　邱强看了KEN一眼，KEN面无表情：“散会。” 　　邱强起身便走。 　　丁香收拾东西，韩铎走过她的位置时，敲敲桌面：“待会去我办公室。” 　　丁香闭闭眼：“好的，韩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我发烧了。 　　☆、第五十九章 　　丁香不喜欢冬天。尤其不习惯广州的冬天，阴冷，让人感觉晦暗。 　　转眼又踏入了12月。又快一年了。 　　小时候，日子是一天一天数着过的，到大了，才知道时间可以那样快，一下子就是一年，一下子就是一辈子。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木子是幸福的。丁香听木子说，她打算搬过去和孙庚同住，木子还在电话里笑嘻嘻：“省点房租也是不错的，对吗姐？” 　　对呀，有个人陪着，真好。 　　丁香抬眼看天花。曾经以为，买了房子，便真正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了归属感。直至如今，才明白，没有陪伴的房子，就仅仅是房子，不能称之为家。 　　工作一如往常，忙碌，偶有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的心机算计，但总算还能应付。 　　至于那个人——大概是忙极了，她也很少见到了。 　　即使见到，又能怎样？不能怎么样了。忽尔明了，就这样了。 　　就这样吧。 　　她打电话给爸爸：“爸爸，你在忙吗？” 　　爸爸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累：“没有，我准备睡觉了。” 　　“这么早？” 　　“嗯。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身体挺好吧？” 　　“我也挺好。”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婷婷，你今年回家过年吗？” 　　丁香想了想：“爸，不如你来广州过年吧。反正这边有地方住。” 　　“广州是好，可是我想，还是在家里过年比较有气氛。”爸爸笑了笑，“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出了门连个说话的街坊都没有。” 　　丁香突然感到难过：“行吧，爸爸，我安排一下，今年我尽量过年。” 　　“嗯好，你也有几年没在家里过年了。要是能回来，就最好了。” 　　丁香把手机拿远，忍了忍喉间的涩意。她知道自己自私了：“爸，我知道了，到时我们一起包饺子吃。” 　　“好呀。婷婷——” 　　“嗯？” 　　“你找没找到合适的男朋友？要是没有合适的，不如回家的时候也顺道看看吧。” 　　这番话若是妈妈说，丁香绝对又是一番脾气，但对于独力抚养自己长大的老父亲，她是发不了脾气：“再看吧，爸爸。” 　　最后，爸爸说要去睡了，两人结束了寥寥的对话。 　　丁香想挤出一点笑容，但很艰难。现在的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去幻想某日终可遇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哪怕遇到了，曾经全力付出的感情最后涓滴不剩，她是不是还有剩余的爱情能量，可以交给那个后来的人？ 　　孙庚帮着木子，把她的大小家当搬进了孙庚家里。 　　木子试图把自己的玩偶往床上堆。孙庚阻止：“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想对着毛茸茸的东西睡。” 　　“可是我习惯了。” 　　“你该有新的习惯。” 　　“好吧。”木子偷偷把一只维尼熊塞进了被子底下。 　　两人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晚饭。木子忽然想起：“对了，妮妮呢？一直在高山家里？”她眼角余光还能看到妮妮的饭盆，干干净净，大概有些日子没在家里了。 　　“对。”孙庚细细地挑起面条，安静地进食。木子看他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虽然觉得他的动作很是好看，还是忍不住：“在家里还需要这么顾及形象吗？” 　　孙庚笑：“改天我把妮妮带回来。” 　　木子小心翼翼：“所以我们要一起跟它住？” 　　孙庚点头。 　　木子心里忽然想对自己翻个大大的白眼，为什么一开始就没跟孙庚说，自己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怕狗？她答应了孙庚要搬进来，那时满脑子都是各种粉红色的想象，完全忘了妮妮的存在，也就没跟孙庚讨论到这一层。好吧，希望妮妮接受她这个新的同居蜜友，千万对她要客气点。 　　“我下周去杂志社。” 　　“你腿刚好，就想着到处跑了？” 　　“毕竟还是有工作要做。” 　　“到时跟我一起过去。” 　　木子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你说——他们会不会取笑我们？” 　　孙庚看了木子一眼：“取笑？为什么——当然不会。” 　　“我还没和凤兰姐说过这件事呢，天哪，她会不会怪我没告诉她？” 　　“你跟她私交很好？” 　　“认识好几年了，关系很不错。”木子想起旧事，“那时候她还想着撮合我们两个呢。” 　　“那她成功了。” 　　“不，她撮合失败。”木子撇嘴，“我跟你这关系，只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她凑近孙庚，“哎，老实说，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了我？” 　　孙庚放下碗：“我去看书，记得洗碗。” 　　“孙庚！” 　　周二木子跟着孙庚回了杂志社一趟，好几个人笑容诡异：“哦木子，呵呵呵呵。” 　　孙庚让木子自己应付那几个八卦之徒，自己回了办公室。木子搔搔头发：“嗨嗨，好久不见！” 　　“怎么有些日子不见，你把我们的社草给收服了？” 　　社草？这称呼果然够老派。木子嘿嘿笑着装傻，刚想跟迎面走来的珍珠打声招呼，没想到珍珠直接越过她走了过去。好吧，情敌相见，确实有些尴尬。 　　凤兰没多久也回到了杂志社，一把把木子揪到了办公室。 　　“爱情的魔力果然是强大的。”凤兰满意地审视，木子扎着一个简单的丸子头，简单却别致的羊毛裙，“变漂亮了。” 　　木子捂脸：“请忽略我的个人感情，谈点工作上的事情好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对工作不感兴趣。”凤兰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你们什么时候凑一起了？” 　　木子回想了一下甘肃之行：“我只能说，天意如此。” 　　“切！”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很莫名其妙地，就在一起了。” 　　“他知道你今天过来吗？有什么表示？” 　　木子愕然：“我跟他一起过来的。” 　　凤兰啊了一声：“你们住一起了？行动够迅速的啊！” 　　“天哪！凤兰姐，可以暂停这个话题了吗？” 　　“再问一题再问一题！”凤兰挤眉弄眼，”什么时候结婚？” 　　这次轮到木子啊了一声，想了想：“还真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姐姐提醒你，该列入行程了。你不小了，他呢，还是抢手货，抓紧了知道吗？” 　　木子吐吐舌头：“呃。”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一个留言：双十二会不会双更？结果是--好吧，这都十四了。 感冒好了。只是依然忙。谢谢大家关心!!! 有事没事多给我留言。我忙完会看，每一则都会看！ 　　☆、第六十章 　　木子站在一边，看孙庚停车。 　　孙庚约了高山，今天过来带妮妮回家。 　　两人上了楼，孙庚按了门铃，高山很快来开门，下一秒便是妮妮扑向孙庚。 　　木子飞快往孙庚身后避了一避，孙庚摸摸妮妮的头，妮妮还是赖着不肯走。 　　孙庚半走半拖地和妮妮一起进了门，木子冲高山挥了挥手：“嗨！” 　　高山笑：“腿好了？” 　　“好了。” 　　孙庚看看妮妮：“你还有闲情带她去剪毛？难得啊。” 　　高山正想说话，忽然顿了一下：“反正没事嘛。” 　　“行，我先回去。改天出来吃饭。” 　　“别改天啊，就今晚吧。” 　　孙庚看了一下木子，又看看妮妮：“带着妮妮，你想去哪里吃？” 　　“荣记啊，好久没吃那里的烧鹅髀了。” 　　孙庚眼神询问木子，木子说：“好呀。” 　　高山啧了两声：“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了。” 　　木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孙庚帮妮妮戴上牵绳：“废话少说，走吧。” 　　“遵命！”正想穿鞋，忽然又跑到厨房，“差点忘了，妮妮的粮食，顺道带回去。” 　　孙庚看看牌子：“待会儿还你钱。” 　　“行了，客气什么，反正又不是我买——” 　　孙庚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高山嘿嘿笑了两声：“这点钱我还是有的。别跟我客气了，待会儿吃饭，让我多点几个菜就行。” 　　三人一狗到了荣记，孙庚又打了电话叫阿文和妃子他们。阿文和妃子两人去吃牛排了，诗云答应晚点过来。 　　高山举杯，杯里装着他挚爱的冻柠乐：“来，为我们的孙庚和木子干一杯！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孙庚伸手去拦高山：“没喝醉，别装疯啊。” 　　木子抿着嘴笑。 　　诗云有点意兴阑珊，自顾戳着鱼丸吃。 　　“要不是你小子下手快，先占定了，说不定今晚就是你和诗云在祝福我和木子——” 　　诗云敲了一下高山的头：“能不能安静吃饭？” 　　“大家一起吃饭不就是为了高兴吗？逗逗趣热闹一下怎么了？” 　　诗云放下筷子：“你们先吃，我去洗手间。” 　　木子看孙庚一眼，孙庚给她夹了一个虾卷：“吃饭。” 　　木子眼神转向高山，高山摊手：“大概她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别管她。” 　　只得低头专心吃饭。 　　木子和孙庚回到家，已是十点多。 　　木子先去洗澡，洗完了躺在床上，孙庚一直没进房间：“孙庚！” 　　“嗯。” 　　“在外面干嘛呢？” 　　“帮妮妮洗澡。” 　　“这么晚了，明天再洗吧。” 　　“也不知道高山有没有按时帮它洗澡，它一直闹腾，我先帮它洗洗。” 　　“我困了，不等你了啊。” 　　“你先睡吧。” 　　木子听孙庚开了吹风机，嗡嗡嗡吹了好久，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孙庚才带着一身沐浴露的清香上了床。木子靠过去：“妮妮洗好了？” 　　“嗯。” 　　“你也洗好了？” 　　“嗯。” 　　“我还以为你只记得帮它洗，忘了帮自己洗呢。” 　　孙庚笑了，木子靠在他的胸膛感觉微震：“以后你上班了，我在家里，得帮它洗澡吗？” 　　“你不会的话，等我回来洗。” 　　“我没养过狗。我真的不会。” 　　“那等我回来再帮它洗。” 　　“我要给它喂东西吗？” 　　“家里有狗粮。你每天给它倒在碗里吃就行。” 　　“那它大小便怎么办？” 　　“它会自己找便盆处理的。” 　　“唔，家里会不会有味道？” 　　“钟点阿姨中午过来会收拾的。” 　　“要是它忽然不舒服了，怎么办？” 　　孙庚摸摸木子的头：“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不懂得怎么照顾它。” 　　“我以前都让它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你会讨厌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住进来，好像什么都帮不了你。” 　　“傻瓜。”孙庚顺顺她的头发，“很晚了。睡觉吧。” 　　木子把自己窝进孙庚的怀里，再次睡着了。 　　丁香接到KEN的内线，上去二十楼KEN的办公室。 　　“业务部的钱划下去了没？” 　　“还没。” 　　“怎么回事？” 　　“韩总让我等他通知。” 　　KEN沉吟：“最近周怎么样？有没有情绪？” 　　丁香摇头：“我不知道。” 　　“他没跟你说？” 　　丁香想不到KEN竟然不知道周季同早已和自己再度分开：“陈总，我跟他不在一起的。” 　　KEN愕然。 　　想了想：“你们一直没联系？” 　　“没有。” 　　“行吧——”KEN叹气，“我自己想想办法。” 　　丁香听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又不能再问。 　　下了楼，看到章风和COCO在窃窃私语。丁香走过去，COCO反应迅速，轻轻拍了一下章风，章风立马停口，转身便走。 　　COCO打了个招呼：“丁经理。” 　　气氛诡异。 　　丁香按捺不住，直接找到了韩铎。即使和周季同于私已经没有瓜葛，但从公事层面，她这个直接批款人一直卡着周季同的款不放，终究是对周季同不公平，她必须从韩铎那里得到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否则她的钱也该划下去了。 　　敲敲门。韩铎应了声：“进来！” 　　却是肖乐眼眶微红地走了出来。 　　丁香进退两难，想想还是走了进去：“韩总现在方便谈几句吗？” 　　韩铎拿下眼镜：“请坐。” 　　丁香坐下：“高层那边问过我业务部的划款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上次不是说了吗？暂时不划。” 　　“可是，按公司流程的话，陈总和周总都签了字，钱是可以划的。” 　　韩铎摇头：“你忘了卢总说了，如果有分歧，无法达成一致，可以通过开股东会议解决。既然迟迟没人发话要开股东会议，那就先搁置。” 　　“可是——” 　　“别可是了，小丁。”韩铎嘴角带点轻蔑的笑，“公司或许姓陈，但绝对不是姓周，周季同想要全公司上下都围着他转，是不可能的。” 　　丁香惊觉，原来卢派和周派的不和已然公开化。不然，韩总也不会跟她说出这一番话。 　　“韩总，我是打工而已，我只是想自己的工作开展得顺利一些，不然左右为难。” 　　韩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你没什么好为难的。你的直属上司是我，你只需要对我负责。其他任何人对你有任何的为难，让他找我，我一力承担。” 　　丁香没有接话。 　　“小丁，什么都不用想，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丁香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好。有空一起出去吃饭。” 　　丁香扯扯嘴角，转身走出了韩铎的办公室。 　　 　　☆、第六十一章 　　孙庚八点半就出门去上班了，木子这个所谓的自由职业者还在床上赖着不肯起来。 　　天气冷了，还是安躺被窝最惬意。 　　迷迷糊糊之间，木子感受到自己的脸一阵一阵的暖意。 　　木子挣扎着睁开眼，却吓了一跳，妮妮正蹲坐在床头。原来那暖意，来自妮妮的舌头。 　　木子把自己卷进被窝里，试图和妮妮保持距离。妮妮却锲而不舍地凑了上来。 　　哀叹一声：“走开......” 　　妮妮当然没有乖乖走开。 　　木子只好躲躲闪闪地起了床。出了客厅，木子看了一眼妮妮的碗，里面还有些狗粮。既然吃剩了，自然是不饿的。木子关上洗手间的门，坐在马桶上发呆：“人狗情未了。” 　　洗漱完了，还是得出去面对这个庞然大物。 　　妮妮？该叫它坨坨。看起来比自己还重吧。 　　妮妮亦步亦趋。最后没办法，只好试着习惯有个小动物一直绕在脚边的感觉。 　　到了4点多，打给孙庚：“今晚加班吗？” 　　“不加班。”孙庚那头安安静静，“回去吃饭。” 　　“你要吃什么？” 　　“随便。哦，对了，冰箱里有冻骨头，解冻几块，煮熟了给妮妮吃。” 　　木子长长地哦了一声。 　　“怎么啦？” 　　“没事。你赶快回来。” 　　六点多，孙庚回到家，手里拿着两个购物袋。 　　木子扑过去：“买什么好吃的了？” 　　木子翻找了一下，有她爱喝的酸奶，还有——两大包狗粮。 　　木子皱皱鼻子：“孙先生。” 　　“嗯？” 　　“我的吃的，跟妮妮的食物，放在一起，让我有种感觉——我也是你养的宠物。” 　　孙庚笑笑。 　　“不，我还比不上妮妮呢。”木子指指上面的价格标签，“好贵啊。一包够我买好多盒酸奶了。” 　　孙庚脱了外套，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饭做好了吗？” 　　“吃饭吧。”木子拿出碗筷，晚上她煲了汤，炒了一个杂菇菌。 　　孙庚刚坐下，妮妮就围了过来。 　　“给妮妮煮了排骨了吗？” 　　木子拍额：“我只记得拿出来解冻，忙着煲汤，忘了这回事了。” 　　“待会煮吧。” 　　木子坐下，忽然有些闷：“孙庚。” 　　“嗯？” 　　“你说，是妮妮重要还是我重要？” 　　孙庚正逗着妮妮，听到这句话抬眼去看木子：“你想什么呢？” 　　“你都没关心我饿不饿，反而先着急它有没有骨头吃。” 　　“你跟一只小狗吃醋？”孙庚看了木子一眼，笑，“什么时候你成了醋缸了。” 　　木子哼了一声。 　　“好了，吃饭。吃完饭要不要去打羽毛球？” 　　“你订了场了？” 　　“高山订了。他问我去不去，我看你的意见，如果腿的情况可以接受，那运动一下也是好的。” 　　“之前医生说了可以正常运动了。”木子又变得兴致勃勃，“那我们去吧。” 　　孙庚点头：“吃完饭过去。” 　　木子换了运动服，特意显摆了一下：“孙庚，我之前为了和你去打羽毛球，特意买的，很贵的，好看吗？” 　　孙庚也换了衣服：“颜色太丑了。” 　　“就你帅。” 　　孙庚伸手拉过木子：“走吧，美女。” 　　两人到了球场，高山和阿文正打得难舍难分。 　　“妃子没来？”孙庚问诗云。 　　诗云摇头：“她加班。” 　　高山看到孙庚：“换人换人！我快不行了！” 　　孙庚看了木子一眼：“你们先打。” 　　木子和诗云开始对打。 　　论技术，木子略胜一筹，但诗云体力很好，打着打着，木子就跟不上了。 　　又一个扣球，木子接不了：“诗云，你太强了。” 　　诗云没说话。 　　木子捡起球，继续努力。 　　再打几个回合，木子频频捡球，只好投降：”不行了，我要休息了。孙庚，你打吧。” 　　孙庚上了场，木子坐在一旁咕噜咕噜喝水。没想到诗云也换了阿文上场，走到了木子身边坐下。 　　木子感觉诗云对自己有些敌意，但又不明白诗云的敌意从何而起，只得装作专心看孙庚打球。 　　没想到诗云主动开口：“觉得孙庚怎么样？” 　　“嗯？很好啊。” 　　诗云笑了一声：“没想到孙庚会找你这类型的女朋友。” 　　木子心里转了一下，笑对诗云：“你觉得我是哪种类型的女朋友？” 　　“简简单单咯。” 　　“哦，对，我这个人就是简简单单的。” 　　“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那种很亮丽很抢眼的女孩子呢。” 　　木子哈哈笑了两声：“可惜我不是呀。” 　　“他以前的女朋友就是那种类型的。” 　　木子心叫糟糕！没有那么巧合吧，诗云就是孙庚的前任女朋友？——诗云确实也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是这样，她回去就要掐死孙庚！木子点点头：“是吗？” 　　“你没问他之前的感情史吗？” 　　木子摇头：“好像——没有吧。” 　　诗云笑：“你还挺特别的。”起球拍，招呼坐在远处玩手机的高山：“喂，双打吧！” 　　木子坐在原地，看着场上四个人的互动。孙庚正认真地接球，木子看着孙庚的侧脸：“傻瓜才追究过去呢，对吧？” 　　☆、第六十二章 　　“你觉得，该追究恋人的过往吗？” 　　木子和丁香一来一往地发微信。 　　很快，丁香回复：“看情况。” 　　丁香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废话。” 　　“怎么了，孙庚有情况？” 　　“倒也不是。”木子想了想，把诗云的话转告给丁香，“所以，你说她是孙庚之前的女朋友吗？”“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 　　“说不出为什么。”很快又发过来，“要么直接问孙庚，要么忽略。” 　　“姐，要是感情能这么干脆利落，那天下太平了。问他，我怕是无事生非，不问，自己心里又老是有点疙瘩。” 　　“按我说，谁没过去，你也别想太多了。” 　　木子又发过去一个叹气的表情。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信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孙庚现在养的狗，是她女朋友之前起的名字？” 　　丁香沉默了一会儿：“每一段感情结束之后，都避免不了留下遗产。” 　　“你知道他对妮妮有多好吗？” 　　“你是跟狗吃醋还是跟人吃醋？” 　　“目前好像是跟狗吃醋。要是确认背后他是对人有留恋，哼——”木子刚发出，孙庚推门进房。 　　木子心虚，第一时间缩了一下手。 　　孙庚穿了睡衣，头发还微湿：“吹风机放哪了？” 　　“在那边。”木子指了一下墙边的椅子。 　　孙庚开了吹风机，嗡嗡嗡开始吹头发。 　　“先不说了，孙庚在旁边。”木子飞快发了一段文字。 　　丁香发了一个抽烟的表情。 　　丁香退出和木子的聊天窗口，无所事事。 　　一个人，是自由，也是孤单。 　　每天依然会想他，晨早起来，想他，晚上临睡，想他，连梦境也是他。 　　快一个月了，再无见过他。 　　他的微信朋友圈也很久没更新过了。 　　人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发现，曾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伴侣，一旦分开，再无联系的理由，他就悄然无声地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 　　多么可怕。 　　更可怕的是，对方或许早已把自己抛诸脑后，是自己还在念念不忘。 　　第二天早上上班，丁香很意外地在地下车库看到了陈董事长的专车。 　　陈董事长回来了？ 　　进办公室之前，在走道看到韩铎，对方神色诡异，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氛。 　　丁香定了定神，先回了自己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的董秘书打来内线：“丁经理，十点钟，你到陈董事长办公室开会。” 　　丁香飞快把手头上在跟进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这个临时会议，她不知道所为何事，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小事。 　　九点五十。丁香拿着ipad出了办公室。想了想，决定不坐电梯，抬步走向楼梯间。 　　在面对未知的风雨之前，她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镇定下来。 　　陈董事长和陈总都在。丁香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没过一会，韩铎竟然也来了。 　　陈董事长单刀直入：“今天找你们来，内容很简单，但是很重要。我需要跟两位核实一下，业务部这个月要支付给华越的三千万工程款，财务部划出去了没有？” 　　韩铎毕恭毕敬：“董事长，华越的帐，一向是由丁经理直接跟进的。” 　　丁香飞快整理了一下思绪：“董事长，钱我已经划出去了。” 　　“划到哪里？” 　　“业务部。” 　　“为什么不是直接支付给华越，而是划给了业务部？” 　　丁香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可怕的想象。她希望自己的想象是错误的：“董事长，是这样的，年初的时候，因为李总离职，所以有一段时间，华越的帐是归业务部直接管理的。” 　　“是由谁管理？” 　　丁香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是周总。” 　　“所以钱也是先到业务部，再由业务部转出去？” 　　“是的。” 　　“这个流程需要谁审批？” 　　“华越方面填妥请款单，由周总和邱总签字，完成这个流程，我就会划账了。” 　　“完全不经过韩总？” 　　韩铎推推眼镜：“董事长是这样的，我入职之后，跟大家反映过这个问题，但是由于讨论没有达成一致，所以华越的帐，我一直是没有经手的。” 　　陈董事长点头：“好。你们先下去吧。” 　　丁香忐忑不安，跟着韩铎走了出去。 　　韩铎嘴角微弯：“没想到老周也有这么一天。” 　　丁香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不用担心，事情完全跟你没关系。你只是按照以前的流程办事，有什么问题都落不到你头上。” 　　“韩总，发生什么事了？” 　　韩铎哼笑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老周啊，把这个月要结给华越的钱，拿去做他深圳的项目了。华越收不到钱，闹到陈董事长那里了。”他摇头，“人，有时候太狂妄太盲目自信真的只会弄死自己。” 　　丁香只觉得整颗大脑瞬间炸裂。周季同这是怎么了？他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留言说不喜欢木子对妮妮的态度。如果把她放在一个怕狗的人的立场，大概可以理解她。 有留言问能否年前完结。回答：如果下个星期开始不忙，很可能会在年前完结。如果还是忙到每周一两更的节奏，那么基本不可能。 有各种留言，对故事的走向作出了猜测。我只可以说，你们相当聪明。 明天很忙，估计不更。后天更加忙，不更。大后天出门，应该不更。那么，下周再见了！ 最后，希望本文在完结前再增加20收藏。 　　☆、第六十三章 　　丁香浑身上下充满了恐惧感。 　　她第一次深深感觉到自己原来对周季同并不了解。 　　周季同挪用公司资金三千万，怎么可能？ 　　缺钱，不应该是自己这种平头百姓才会发生的事情吗？ 　　三千万——三千万，对周季同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起之前周季同最后一次出现在会议上，他说了一句“区区三千万不至于要惊动其他几位前辈”，然而，为了不惊动别人，这便是他采取的方式吗？ 　　她觉得自己害怕极了。周季同在她心目中，是强人，甚至是英雄，他不该就这么倒下的—— 　　她觉得自己急需找到一个排解恐惧感的出口。而最好的方法是，给周季同打电话。 　　那串号码是几乎刻在脑海里的。当她颤抖着输入几个数字，系统就帮她自动显示出那个人的电话——周。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单调的铃声，每一声都像要命的符咒。 　　电话终究没人接听。 　　丁香放下手机。忽然苦笑，自己是用什么身份给他打这个电话？要是接通了，又能说什么？ 　　星期四，丁香带着黑眼圈回到公司。 　　陈董事长亲自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上二十楼。 　　陈董事长的办公室有三人各坐沙发一角。陈董事长，KEN，和周季同。 　　周季同坐在其中一角。外面十三度的低温，他只着藏蓝色衬衫，外套丢在一旁。 　　丁香忽然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他瘦了，但看起来还很好，至少，她还能看得到他，这就好了。是吗？ 　　“坐。” 　　丁香坐下。 　　“昨天，卢峰跟我说，他要报警，提告季同挪用公司资金。”陈董事长缓缓开口。 　　丁香愕然。 　　“于公，你是公司的重要财务人员，并且直接负责华越的账目；于私，你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这件事，我想问问你，跟你有无关系？” 　　丁香几乎是本能地摇头。她望向周季同，被提告？卢峰难道是想要把周季同彻底扳倒？ 　　周季同开口：“陈叔，我说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没关系。”他看了丁香一眼，“我跟她分开有些时间了，你不必问她。” 　　KEN看看周季同：“爸。” 　　陈董事长难得发怒：“你们两个给我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我还没跟你们好好算账。我现在说话，你们别插嘴！”他转向丁香，“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丁香还是摇头。 　　“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要是有人来查问，你就把自己摘出来，摘得干干净净。”陈董事长紧盯着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香回看陈董事长，眼神茫然。 　　陈董事长叹气：“季同，你自己处理好你的事情！” 　　周季同起身，顺手带起外套。 　　丁香坐在原地，忐忑不安。 　　KEN递给她一个眼神，可她看不懂。 　　周季同回头，拉起她，往外走去。 　　两个人站在楼梯间，空间狭小，灯光昏暗。一时间无话以对。 　　许久，丁香轻轻开口：“你用了公司的三千万？” 　　“是。” 　　“为什么？” 　　“做深圳的项目。” 　　“公司那么多项目，为什么你非得做那一个？” 　　“因为我想做。” 　　丁香低下头：“卢总真的要报警吗？” 　　“不知道。” 　　丁香讨厌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季同掏出烟，快速点燃，深吸了一口：“他肯定想玩死我，就看他给多少面子陈董了。” 　　“你不害怕吗？” 　　“怕？”周季同嘲讽般笑笑，“有什么可怕的？” 　　“挪用资金，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周季同又吸了一口烟：“你听清楚。这个事情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跟KEN，或者跟你，都没关系，明白吗？” 　　“跟KEN没关系吗？” 　　周季同扔了烟，用力碾了两脚：“是的。” 　　“这个项目不是你和他执意要做的吗？” 　　周季同忽然提高音量：“我提醒你，要是姓卢的真的报警，公安那边第一时间找到你，因为这笔钱是你划到财务部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找你，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笔钱，是我弄出去的，跟你没关系，懂吗？” 　　“那你怎么办？” 　　丁香害怕极了，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拉住了周季同的衣袖。 　　周季同衣着单薄，手却暖极了，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衣传到丁香指间：“我会处理。” 　　“陈董不帮你吗？陈总呢？” 　　周季同笑了一下：“说白了，我是违抗了陈董的意思，私自做决定，他怎么帮我？”想了想，“至于老陈，”他望向丁香，“有时，兄弟也不过如此。” 　　丁香忽然明白，陈董的意思是让周季同把所有的责任一人担了，好保全了KEN。 　　她摇头，泪水婆娑：“不会的。你没钱了吗？你家里呢，能不能让家里帮你把这钱还上？” 　　周季同摇头：“我会没事的。”他站直身，和丁香拉开了一点距离，“你记得我说的话。”说完，转身就走。 　　“周季同。” 　　周季同脚步没停，还是下了楼。 　　“周季同！”丁香追上去，“你打算怎么办？” 　　周季同回头看她一眼：“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再来一个？嘿嘿。 大家好！我又来了。 　　☆、第六十四章 　　丁香头脑昏沉，回到办公室颓然坐下。 　　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周季同有一天会面临被人提告的风险。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就该意气风发，就该志得意满，而不是现在这样连最好的朋友都对他袖手旁观。 　　丁香心慌意乱，如果周季同真的被公安带走了，怎么办？ 　　她努力整理思维，如果公安真的立了案，她作为那笔款项的直接划账人，公安会找到她，她该说些什么，才能帮周季同摆脱这个诉讼风险？ 　　她忍不住崩溃，叫了一声，趴在桌上痛哭失声。 　　和周季同再次分手，她幻想过很多种两人以后如何面对的场景，都是他幸福美满而她惨淡黯然的对比，她竟然没有勇气接受周季同如此下场。 　　无论如何，她爱他，她深爱他，即使分开，仍希望他好。 　　四五个身穿公安制服的人到了MT公司，把周季同带走了。丁香叫他：“周季同别走别走！”可是周季同没有回头。 　　丁香大叫一声，瞬间从梦中清醒！ 　　原来是梦。幸好是梦。 　　但是如果这梦境成了真，她该如何办？ 　　她起身洗了脸，寒冷的天气，竟然出了一身汗。 　　看看时间，凌晨零点三十几分。 　　忍不住，给一个过去认识的朋友发了信息， 　　“梁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你，是否睡了？” 　　梁律师竟然很快回复了过来：“还在加班。有事？” 　　丁香打了电话过去，给梁律师描述了一下周季同的情况。 　　“在报警之前把钱还上，这是最好的办法。” 　　“除了这个以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梁律师沉吟一下：“我了解一下，你们公司划到各部门的钱都是必须专款专用吗？比如说，这笔钱就必须用于某个业务吗？毕竟你这个朋友用这笔钱，也不是为了他个人的事情，也是为了公司的另外一个项目。” 　　丁香回答：“是的，我们公司的财务制度比较严格，专门的款项只能用于公司规定的业务。” 　　蓦地，丁香脑海里浮现了一下可怕的念头。她又兴奋又害怕，激动得手几乎要发抖。 　　第二天，丁香早早回到公司。 　　她翻出锁在保险柜里的划款审批单。 　　公司里的划款审批单，一般就是由部门负责人签字，再加周季同和KEN签字，她就可以划账了。 　　业务部想要的那用在深圳的三千万，早就签字妥善，是韩铎一直不让她划出去，所以放在她那里，压了一段时间。 　　而她划给业务部用于华越结工程款的三千万的划款审批单，同样还在她这里。 　　她看那张划款存单备注：工程款。 　　如果——如果她把那三千万的划款存单跟第一张审批单放在一起，并且由她签字，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周季同并没有挪用款项了？ 　　她反复思量，害怕，煎熬。 　　九点出头。韩铎哼着小曲回到了办公室。 　　丁香和韩铎在茶水间遇到，韩铎看上去心情不错，丁香状似不经意地探问：“市场部有笔帐要对，不知道你看没看到，卢总回来了没？” 　　韩铎笑笑：“他回来了。” 　　丁香点点头。 　　她回到办公室，定神想了一会儿。两张审批单，却只有一张转账单据。她开始等，等一个可怕的转机。 　　十点半，丁香接到电话，是公安局。 　　丁香知道，或许是到了作出决定的时候了。她把转账单据轻轻和之前的审批单拆开，用回形针把它和另外一张审批单夹在一起。然后锁回了保险柜。 　　她轻轻地整了整西装外套，办公室开着暖气，她还是有点冷。她到了前台，跟COCO打了一声招呼：“我出去办事，有事打我电话。” 　　COCO笑得明媚：“好的丁经理。” 　　丁香稳步出到了电梯，按了下楼的键。 　　坐电梯的期间，她给梁律师打了一个电话：“两笔款，只要有一张同时具备审批单和转账单，就说明我的划款是符合规定的，对吧。” 　　梁律师讶异她的决定：“如果你需要，随时找我。” 　　她到了一楼，两个公安在等她。 　　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工作时间。”公安出示了工作证，“有个经济案子，希望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好。” 　　丁香在公安局狭小的房间里，有条有理地回答问话：“那笔款，是经由我划出去的。对，三千万。划账是有依据的，有审批单。对，写的是工程款，房地产项目我们一般都备注工程款。钱划出去了具体的使用是由部门负责人决定的，之后的事情不归财务部管，所以我不太清楚。” 　　“你所说的审批单，在哪里？” 　　“在我的办公室。” 　　“我们需要调查取证。” 　　“好。” 　　丁香出了公安局的门，正准备去拦出租车，一辆车在面前停下，响了两声喇叭。丁香看了过去，却并不认识。 　　那人摇下车窗：“我是周总的律师，我姓林，请问你方便上车谈一谈吗？” 　　丁香上了车。 　　“周总现在在哪里？在公安局？” 　　“我帮他申请了取保候审。” 　　丁香嗯了一声：“他会有事吗？” 　　“希望不会。”林律师把车开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停下，“我提醒了周总保持沉默。现在我想问一下你在公安局里的说法。” 　　丁香原话转告了林律师。 　　林律师很意外：“你是说，你转的那笔款就是给业务部用于深圳项目的？” 　　丁香点头。 　　林律师沉吟许久：“丁小姐，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丁香看了林律师一眼：“事实本来就是这样。”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你这样的说法，或许会帮助周总逃离法律风险，但同时将你带到非常危险的境况。” 　　丁香笑了笑：“我最多就是违抗了上司的命令，没有听从他的安排，私自决定转了一笔钱出去。可是我转钱是合法的，符合公司规定的。” 　　“丁小姐，你确定这是事实？” 　　“是的。” 　　“你在公安局也是这么说的？” 　　“是的。” 　　“你转这笔钱出去，用于业务部的深圳项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不是。” 　　“为什么？” 　　“我是财务经理，我直接负责资金的出入，我的工作无需向所有人报备。” 　　“也不需要向上司或老板报备吗？” 　　丁香想起她当着韩铎和陈董事长的面，说了那笔款是划出去给华越的，她想了想，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律师。 　　林律师沉思了一会儿，驱车和丁香一起去了陈家找陈董事长。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有人说精彩，也有人说黏糊。各种意见，同样感谢。 我的读者朋友们真的很聪明，很多情节部署你们都想到了——或者是我的想法本来就不新颖？哈哈。 天气冷，大家多保重！ 　　☆、第六十五章 　　周季同在床上躺着。楼下是大发雷霆的父亲，和试图熄火的母亲和阿姨。 　　“做个什么老总，把自己送进公安局，是什么意思！”父亲的声音很大，一字不落传到耳里。 　　“现在不是没什么事情吗？” 　　“老陈真够朋友，我的儿子给他工作，现在出了事情，半句没跟我说！太够意思了！” 　　好半响，母亲上来敲门。门没锁，母亲轻轻开了门。 　　“饿不饿，给你煮碗粥？” 　　“不饿。” 　　母亲轻轻递过来一本存折：“里面是我的钱，跟你爸爸没关系的，你拿去把公司的钱还上。” 　　周季同抬手推开：“不用。” 　　“有什么用不用的。”母亲摸摸他的头，“妈妈的钱，本来就是给儿子花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搞定。”周季同翻了个身，“我想睡一会儿。” 　　母亲无奈，轻轻把存折放在桌面，转身出了房门。 　　周季同听得咔哒一声，门已轻轻关上。他又翻了个身，看到桌面的存折，既想嘲笑自己的无能，又为父母的用心感到心酸。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坚持想做自己的事情，不走父亲安排好的仕途，也不如母亲所愿做个学者，投身商海做了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这么些年，靠自己的一路拼搏是拼出了一些成绩，外人看上去自己已经是风光无限，谁知道为了一个项目，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跟头。 　　深圳的项目，他和陈家声坚持要做，无奈有卢峰处处阻扰，陈老爷子又不松口让两人放手去做。无奈他选择了这么一个下策。其实他根本不怕自己真的有牢狱之灾，那三千万一投进去，罗总立马跟他们签了合同；而银行看到合同，立马审批了三亿的贷款。万事俱备，只等银行放款，银行一放款，他就能把那三千万还上，跟华越结账。本来这事已经跟华越打过招呼，谁料卢峰半点情面不给，跟华越说了些闲话，华越方面直接翻脸，而卢峰更是直接报了警。 　　整个过程，他唯一有些失望的，是对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比如陈老爷子，比如陈家声。 　　周季同嗤笑一声，拉起被子，安然入睡。 　　睡了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周季同下楼去吃饭，却见父亲和母亲脸色如霁月，竟然没有稍前的怒色或不安。 　　阿姨给他盛了汤：“虫草炖的，多喝点。” 　　周季同舀了一勺，胃口不佳。 　　阿姨坐了下来：“季同，明天我们请丁小姐吃个饭，好好谢谢人家。” 　　周季同不明所以，抬头看阿姨。 　　“也是啊，你说丁小姐也真是一个用心到极点的人，怎么就把事情这么兜到自己那里了。”母亲给周季同夹菜，“要是可以，带回来给你爸爸看看。” 　　“你们在说什么？” 　　对面三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母亲开口：“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原来下午周季同睡着的时候，林律师给父亲打电话，说了公司的财务经理坦承是自己把三千万的项目首期款预付给业务部的，并非支付给华越的工程款。 　　“两笔款都走完了审批流程，所以她说这一笔是用于哪个用途，谁都抓不住她的把柄。刚好你爸爸也跟公安局打了招呼，一句话，证据不足，公安局撤销案子了。这女孩子聪明！” 　　父亲缓缓开口：“说是聪明，其实是愚蠢。这步险棋要是走不好，把自己也赔进去。” 　　周季同放下勺子：“我出去一下。” 　　“哎！你去哪里？吃完饭再走。” 　　周季同捞起外套，拿了车钥匙，就走了出去。 　　坐到了车子上，几乎毫不犹豫，拨通了电话：“你在哪里？” 　　丁香在家里：“我在家。” 　　周季同狠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快速飚出去：“你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丁香早已预料到周季同会是这副反应：“对我来说，大不了被开除而已。”她下午就从林律师那里知道，公安局已经撤销案子，对于自己这么冲动的决定，其实她并不后悔。 　　“你知不知道你的位置，随便一个出错，你就可以坐好几年监狱？” 　　“我只是违反公司上下级管理制度，没有违法。” 　　周季同冷笑一声：“别人一句话，说你和我共谋公司财产，你就跑不了！” 　　“不会的。” 　　“你所做的，只会害了你自己！” 　　“不会的。” 　　“你脑子是不是不清醒了？” 　　丁香放下酒杯：“我很清醒。” 　　“我周季同他妈就根本不需要一个女人以身犯险去帮我应付这些事情！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我所做的事情，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我女英雄情结发作好了。” 　　周季同蓦地踩了刹车，车子拉了一个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 　　“就是这样，我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让我自己觉得好过些，你不必觉得欠了我一些什么。” 　　周季同停在路边，左手握着方向盘，却忍不住发抖：“你——我不想要你为了我冒任何险！” 　　“能为你做一点事，我觉得挺好。” 　　“丁香——” 　　“以后你别那样犯傻了，为了一个项目，犯不着的。”丁香浅浅笑了，“你已经很成功很了不起了，周季同，一个项目完成不了，你还是你，你明白吗？” 　　周季同双手蒙脸，用力吸了一口气。 　　☆、第六十六章 　　由陈董事长召集的临时股东会议在二十楼召开。 　　两天后，公司出了公告，周季同把名下的5％股份转让给了陈家声，并辞去常务总经理的职务，彻底退出MT。 　　公告一出，公司上下哗然。 　　中午，COCO偷偷摸摸在茶水间发牢骚：“我们公司的钻石王老五耶！真是一大损失。” 　　肖乐坐在一边，笑意冷淡：“领导之间的事情，做小的，还是少说话。” 　　COCO斟满了咖啡，捧着马克杯走了出去。 　　丁香拿着杯子进来倒开水，肖乐翘着腿坐在一边：“这算是你和韩总的胜利吗？” 　　丁香没有回头：“什么意思？” 　　“成功联手把周总弄走。” 　　丁香心里觉得可笑，但又没有笑的心情，回头：“你弄错一件事情了，我不是韩总的人。” 　　肖乐讶然她的话如此直接，收拾脸色：“那就好，韩总可不是轻易留得住的。” 　　“我和韩总，除了公事，并无其他来往。”丁香整了整脸色，“倒是你，要祝福你，尽早带眼识人。” 　　肖乐脸色刷白。 　　韩铎和丁香相向而坐。 　　“你是周季同的人？” 　　丁香笑笑。 　　“你私自决定，说那笔款是你划出去的。其中的风险，你衡量过吗？” 　　韩铎摘下眼镜，揉揉眉心：“说实在，我想不到你和他有这层关系。” 　　丁香还是笑笑。 　　“我会和高层反映，迟点招聘一个新的财务经理。你以后管好内部报销的事情就可以了。” 　　意思是将她降职。 　　丁香站起来：“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丁香回到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椅坐下。在MT那么多年，这一两年越发感到它风光无限的外表下，有着万千沧桑。 　　周季同，她当年在MT最大的偶像，如今已告别了MT。 　　她抬眼看向门口，仿佛曾经种种画面仍然在眼—— 　　周季同跟她毫无交集的时候，她还是财务部的小助理，坐在外面的格子间。周季同偶尔到了十八楼，边走边笑：“哈哈哈。”她装作不经意抬头，透过绿植的缝隙偷偷看他的侧脸。有多久了？她已太久不曾听到他那沉沉的笑声。 　　某一年的初秋，她荣升经理助理。晚上10点她还在公司加班，周季同和KEN从楼下下来，意外窥见她又累又困、泪眼朦胧：“累了，就回去休息，哭什么！” 　　后来她坐到了财务副经理的位置。那时候财务部的老大还是李华强，李华强在会议后跟周季同打哈哈：“小丁不错。周总给提携提携！”那时候，他眼中第一次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她。 　　那年的年会后，她喝了一点薄酒，他也是。借着一点酒意，就跟着他回了家。她和他都知道，酒只是借口，是心动了。 　　还不算太久之前，她在加班，他来找她。他就是那样，坐在一边，翻杂志，难得耐心地等她。 　　丁香伏在桌面，只觉得心痛难忍，泪水滚烫，一阵阵滑落，止都止不住。 　　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期待、暧昧、心动，那样平静之下的情潮暗涌，此生不会再有。 　　周季同，我为你做了一件傻事，我不求你领情，我只愿，你以后再不陷入这样的困难境地。 　　年底，正是最忙的时候。 　　新的财务经理还没招到，丁香手头上仍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下午两点多。丁香正从短暂的午休中醒来，睡意朦胧。 　　母亲的电话打了过来。 　　丁香闭了闭眼，没有接。 　　电话响了好一阵，戛然而止。下一秒又响了起来。 　　丁香接起：“有事吗？” 　　母亲的声音哽咽：“婷婷，你爸爸昏迷，现在在医院了。医生——医生在抢救，你能回来吗？” 　　丁香脑子的弦仿佛瞬间断裂。 　　“爸爸怎么了！” 　　爸爸是肝癌晚期。医生之前诊断说，最多还能熬半年。 　　丁香颤抖着，冲进韩铎的办公室。 　　“我要请假！” 　　韩铎有些不耐：“现在这么忙，有什么事非请假不可？” 　　“我要请假！我马上就走！”丁香泪滚了下来，“我爸快不行了。” 　　韩铎意外，站了起来，丁香却大步飞奔了出去。 　　丁香想发动车子，全身却在发抖，钥匙对了几次都没有顺利启动车子。 　　她颤抖着打给木子：“木子——木子。” 　　木子接通了电话：“姐，你怎么了？” 　　“我要、要回家。你送送我，你帮帮我。” 　　木子弄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却知道丁香肯定遇到大事了，从家里匆匆套了外套，穿上帆布鞋，就往外面跑。 　　木子陪着丁香到了机场，飞机在一个半小时后才到。丁香浑身发软，瘫倒在木子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木子不停摩挲着丁香的背，“我陪你回去。” 　　“我爸、我爸——”丁香牙齿打战，“怎么办怎么办？” 　　木子第一次觉得丁香是那么脆弱。在死亡的恐惧面前，人都是渺小的：“没事的，我在呢。” 　　她万万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丁香身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切旧患还没好好复原，她的爸爸就出了这么一件事，她能受得住吗？ 　　木子觉得深深的害怕。 　　☆、第六十七章 　　丁香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夜晚。 　　母亲和她的现任丈夫看到丁香和木子，走上一步。丁香声音嘶哑：“我爸呢。” 　　母亲轻轻开口：“出了手术室，刚准备送回病房。” 　　“他没事了？” 　　母亲没有接话。 　　丁香越过两人，直接往病房走。 　　木子跟在后面。丁香本来就瘦，如今在黑色的大衣下，更显得瘦骨伶仃。 　　第二天，父亲醒来。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丁香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爸。” 　　父亲的眼睛也热了，想说话，却不大发得出声音。 　　“爸爸。” 　　父亲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丁香伸手去握着，父亲也瘦极了。她知道自己太不孝，为工作、为爱人，付出太多太多，却吝于向世上最爱自己的亲人付出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关心。 　　“婷婷。” 　　“爸爸，求你了，你不要丢下我。”丁香忍不住，跪在床边哭成泪人。 　　木子站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父亲的情况在两天后稍稍好转。 　　他叮嘱丁香：“婷婷，爸爸有事情要跟你交代。房子，还有存款，还有——” 　　“不要，我不想听。爸爸，你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爸爸会好起来的。但是爸爸也想趁着你回来，把事情跟你说一说。你听我说。”父亲艰难地开口，“家里的保险柜锁着房产证，还有两本存折。爸爸一生清贫，没给你留下什么，房子大概还是值得一百来万的，存款只有三十几万。我要是不在了，你若是，若是不想回老家了，就把房子卖了，去广州好好生活。” 　　丁香咬着拳头，泪水滚落。 　　“家里有好些书，还有一些你小时候的东西，我都舍不得丢掉。你别觉得麻烦，帮我收拾一下，找个地方放着，要是以后想爸爸了，你可以看一看。” 　　“爸爸！” 　　父亲挤出艰难的一个笑容：“还有，还有，爸爸一直想你有个好归宿。我是个大男人，不懂这些，就靠你妈妈帮你张罗。要是她找到合适的人，你一定要去看看，认识一下，合适的话，就尽快结婚，知道吗？” 　　丁香和木子哭得一塌糊涂。 　　“你们都是好姑娘。木子你也记得啊，赶快找个人结婚。知道吗？” 　　木子用力点头。 　　“爸爸，我要你陪着我，你不要走。” 　　“我是想多陪你久一些。可是，爸爸不能承诺不能保证啊。所以，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这辈子，爸爸过得很艰苦，你也是。你跟着爸爸，一直是吃苦的，我知道。” 　　丁香摇头，嚎啕大哭。 　　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就要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她余生的目标和依靠又会在哪里？ 　　韩铎打来电话：“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顿了一下，“什么时候能回来上班？” 　　丁香快速做了一个决定：“韩总，我要辞职。” 　　韩铎讶然。 　　“请尽快批吧。我的工作，你让肖乐或者谁接手一下。” 　　木子在一旁听着，着急要打断丁香。丁香却很快挂了电话：“我要辞职，我要留在家里好好照顾我爸。” 　　“可是——” 　　“没有可是。”丁香很快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没陪过我爸，一直在外面念书、工作，就没好好陪过我爸，我不想这辈子留太多遗憾。” 　　木子闻言，没有制止。 　　木子几天后回了广州，她还有工作在等待自己处理。临走前她抱着丁香：“有事给我打电话，记得！” 　　“嗯。” 　　丁香陪着爸爸回了家。家里是老房子，供暖一般，丁香看到爸爸的被子又旧又单薄，跑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床电热毯，又买了两床被子。 　　“别浪费钱。” 　　“爸爸，你说什么呢。”丁香扎起头发，收拾房子，“爸，我搞搞家里的卫生，你看看电视，或者看看报纸。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爸爸轻笑了一声：“好。” 　　丁香背过身去擦地，泪却又瞬间滑落。 　　晚上，爸爸已早早睡去。丁香蜷起腿，在房间里发呆。 　　电话响起，竟是KEN。 　　“我听韩铎说，你家里有事。” 　　“嗯。” 　　“公司的职务为你留着。你想要回来，随时回来。” 　　丁香扯扯嘴角：“不必了。我不再回去了。” 　　KEN顿了一下：“对于老周的事情，我很抱歉。” 　　丁香摇头：“这些话你不该跟我说的。” 　　“老周走了，临走前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要是你就这么辞职了，他知道一定怪我。” 　　“怎么会呢？”丁香讽刺地笑笑，“韩总让人事招聘新的财务经理，公告不是挂出去了吗？”如果这就是KEN所谓的好好照顾，那么她的确不需要。 　　“我早前不知道那事，我已经让人事撤了那公告了。” 　　“不用了，陈总。”丁香想想，“这个世界上，什么最重要，你知道吗？是亲情。所以，在你和周季同之间，陈董选择了保全你。对我来说，道理一样的，我在一份工作和我爸爸之间，会毫不犹豫选择我爸爸。” 　　KEN顿了一下：“很多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和老周，永远是兄弟。” 　　“那是你和周季同的事情。我现在只关心我自己的事情。”丁香轻轻开口，“我要挂电话了。” 　　“有些话，老周也许没跟你说，但他跟我说过，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在乎你，你——” 　　丁香轻轻按了挂断键。 作者有话要说：　　眼泪鼻涕一起流。 　　☆、第六十八章 　　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丁香看到父亲迅速地消瘦下去，真的只是皮包骨头。 　　医生跟丁香摇头：“再治疗下去，也只是延长他的痛苦。” 　　丁香知道父亲留下的存款已经花了不少，上面的数字一天天在减少。 　　“不，医生，哪怕多一天的希望，我都要争取。” 　　丁香打了电话回去给木子：“麻烦帮我联系中介公司，把我的房子挂出去卖了。” 　　木子大惊：“你要卖了房子？” 　　“是。” 　　木子劝阻无效，只得允诺。 　　父亲在阳台翻看老照片，丁香抱怨：“风大，回去坐吧。” 　　父亲却不抬头：“婷婷，你来看。” 　　丁香带了一件大衣，走过去，盖在父亲身上。 　　父亲正看到很多年前一家三口的合照，爸爸妈妈，以及当年的小婷婷。 　　“你真漂亮，从小就漂亮，像你妈妈。” 　　丁香看了看那照片，已是模糊，怎么看得出漂亮与否。 　　“你妈妈年轻时是真的漂亮。对吗婷婷？” 　　丁香没有接话。对母亲的感觉，复杂难解。 　　“我太无能，你妈妈要走，也是对的。”父亲喃喃。 　　丁香心里悸动。父亲很少提及对母亲的感情，她没想到，对于这么一个抛弃丈夫和年幼女儿离开的虚荣女人，爸爸这么多年竟然仍有眷恋。 　　“要是我能赚更多的钱，也许，她就不会走。”父亲摩挲着照片上母亲模糊的轮廓。 　　“爸爸，你不恨妈妈吗？” 　　父亲缓缓低头：“恨？也是怨恨的。”他微微一笑，“但是，怨恨也是因为爱。”他抬头，“如果心里没有一个人，她做些什么，你都不会放在眼内，更不会恨。” 　　丁香心里抽痛。 　　“你样子像你妈妈，个性却像我，太重感情。”父亲转头看她，“你这么多年，肯定也遇见让你心动过的人。但是之所以没有修成正果，大概是因为，把感情看得太偏执了。” 　　丁香心里闪过周季同的脸。 　　“去广州找你那会，我看到你的房子里，有烟灰缸，有男人的拖鞋。”父亲开口，“你有男朋友，却从不向我们承认，我知道，你不开口有你的原因。但是，婷婷，爸爸要告诉你，不要太爱一个人，否则苦的是自己，懂吗？”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情深不寿？” 　　“要是爱一个人，爱五分就好了。剩下的五分，用来爱自己。” 　　“别学我。我就是太爱一个人，直到如今，走到生命尽头，才觉得自己蹉跎了一生。” 　　“如果那个人真的不适合，就放手。找一个适合的。” 　　丁香抱着膝头，把脸埋进去，眼泪肆意滑落。 　　丁香趁父亲午睡，下楼去了附近的菜市场。她打算买一只老鸡，给爸爸炖汤喝。 　　她穿着黑色的棉大衣，穿着简单的雪地靴。衣着低调，步调缓慢，仿佛就是这座老城里一直没离开过的人，无悲无喜，只为三餐一宿，简单过活。 　　她买了菜，提着大大小小几个塑料袋，一步步往回走，雪地上留下一串串鞋印。过了街口，是一家老玉器店。她停了两步，继续往回走。 　　走到拐角处，再往里走，就是家里。光秃秃的树干下站着一个人，丁香不经意看过去，却是周季同。 　　从买想过此生会和周季同在如此萧瑟雪天里遇见。当然也不是遇见，他必然是在这里等她——可是，为什么？ 　　她停着脚步。 　　周季同走了上来。他穿着厚毛衫，外面是羊绒大衣，甚至打着考究的丝巾结，戴着皮手套，浑身上下和这条旧街格格不入：“天真冷。” 　　丁香笑了一下：“你是南方人，不习惯这边的天气。其实没多冷。” 　　他看了丁香的手里，丁香甚至没带手套：“你去买菜了？” 　　“嗯。”丁香想了想：”要上去坐坐吗？”转念又说，“家里只有我爸，要是你不想上去，在这里说也行。” 　　周季同没接话，跟在丁香身后上了楼。 　　老旧的居民楼，木扶手已经有点腐朽。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 　　父亲还没起床。丁香熟练地把鸡洗了，整只放在砂锅里煮。 　　周季同静静站在一旁，没说话。 　　“坐吧。家具旧是旧，但擦得很干净。” 　　周季同坐了下来。丁香擦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在对面坐下。 　　周季同脱了手套，塞在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卡：“给你。” 　　“这是什么？”丁香不接。 　　“我听KEN说了，你需要用钱，拿着吧。” 　　“我不会用你的钱。” 　　周季同把卡放在桌上：“我非常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这只是一点最无足挂齿的东西。” 　　丁香忽然有点激动：“我并不是为了你的钱。” 　　“我知道。”周季同想了想，“我只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我不需要你同情我。” 　　“我不是——”周季同无力辩解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回去吧，带着这卡回去。”丁香把卡往他面前推了一推，“每个人遇到的事，都是自己的命，我已经看开了。” 　　周季同站起来：“我会在这边几天，如果你有需要，可以给我电话——” 　　房门传来一声：“谁来了？” 　　☆、第六十九章 　　父亲执意要留周季同吃饭。甚至不问他是谁，和丁香是什么关系。 　　丁香盛了三碗汤，三人静静喝着，一言不发。 　　吃了饭，父亲说要下楼走走。丁香阻止：“太冷了，在家里活动活动就行。” 　　父亲拿了围巾：“我只走两步。”他招呼周季同，“一起走走？” 　　周季同说好。 　　丁香在家里，沉默地收拾碗筷。 　　丁父对周季同笑：“你没来过这边吧？” 　　“很少。” 　　“这里跟广州是不一样的，没那么繁华没那么漂亮。” 　　“不一样的感觉。” 　　“人呢？广东的人，跟这边的人，感觉也不一样吧。” 　　周季同没接话。 　　“你别担心，我并不是在试探你，更不是在给予你压力。”丁父摆摆手，“两个人走不到一起总有原因的，不一定都是你的问题。” 　　周季同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靴被雪浸湿表面。 　　“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你给我们送钱来了。我真的感谢，非常感谢。”丁父缩在一起，他本来身量高大，但因为越来越瘦，如今已显得比周季同瘦小许多，“但是不必了。不，我不是在拒绝你的好意。我只是不想浪费钱了，我自己清楚，治疗已经没有必要了。” 　　周季同莫名有些难过。他第一次和丁香的父亲打交道，本来他很害怕面对他，但是丁父比他想象中的更开明——也更让他觉得容易接近。 　　“留着你的钱，做你们年轻人要做的事吧。” 　　丁父虚弱地笑笑：“至于婷婷，我劝她找个愿意结婚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你不介意吧？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希望自己女儿幸福的父亲。” 　　周季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看上去很好。可是，爱情或者婚姻，不仅仅是看上去好就足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丁父转身：“下来太久也不好，我上去了，你跟婷婷打声招呼，早点走吧。” 　　周季同忍不住：“伯父！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和丁香结婚？” 　　“假如我问你，你会怎么答？” 　　周季同迎向丁父的眼神，却有些摇摆不定的茫然：“结婚和不结婚的差别在哪里？人，一定要结婚吗？知道彼此相爱，还不够吗？” 　　“婚姻，源自爱情，也超过爱情。它是承诺，也是责任。假如你愿意为某个人承担婚姻当中的责任和义务，对方才知道，哦，你大概不会走了，于是她也不想走了。” 　　周季同把手藏进口袋里，轻轻握了握拳头。 　　周季同上了楼，丁香已经洗好碗，坐在客厅煮茶。丁父说：“我回房间歇一会儿。” 　　周季同跟丁香打了个招呼：“我走了。要是——有需要的话，找我。” 　　丁香追出去：“带走吧。”她递过那张卡。 　　“先放在你这儿。你要是用不着，再还给我。” 　　丁香咬咬牙，终于收下。 　　周季同就着楼道昏暗的灯，走了两步，忽然回头。 　　丁香还站在门口，昏黄光晕下，她的侧脸显得好看，又可怜。 　　“丁香，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很好，你对我的付出甚至超过我的想象。我们今天走到这一步，所有的问题在我身上。我对你——我很抱歉。”周季同站在几级阶梯之外，“如果可以，请你原谅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伴侣，我自大，又崇尚自己想要的自由——” 　　丁香靠在门口，泪眼朦胧。 　　这些日子，她流的泪太多了。她不能再如此软弱，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仍需要她独力支撑。而爱情，对于苦难日子的人来说，是奢侈品，她消费不起。 　　她没说话，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周季同看着门牌号——梧桐道308房。 　　从这个老房子走出去、在大城市自力更生的女孩子，自然有着她的倔强和骄傲，也有着她无法言说的心酸和悲痛。 　　他生来物质富裕，经历事业一次打击，才知道自己的勇气和坚毅，竟不及一个瘦弱的女子。 　　他脚步沉重，一步步离开了。 　　周季同也说不清自己基于什么原因来到了丁香的老家。纯粹为了送钱？不，他心里知道不是。 　　辞掉MT的职务，他的生活一下子像是彻底停了下来，没有参加不完的饭局，没有开不完的会议，没有喝不完的酒说不完的言不由衷的空话，他甚至和几个老友包括KEN都没有太多联系，偶尔三两句便作罢。这对于曾经以事业为中心的自己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可见，人并不是非要过什么样的某种生活的，对吧？ 　　他在丁香家里附近找了个酒店，前台小姐很礼貌地问要住几天。他顿了一下：“一星期，谢谢。”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在丁香的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可是他想，她大概会需要他。而他——也渴望她需要他。 　　中午时分，他再次来到丁香家楼下。 　　正想上去，却见到丁香下了楼，眼睛红肿。 　　“丁香？” 　　丁香吓了一跳，看向他，却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往外走。 　　“你去哪里？” 　　“菜市场。” 　　“我陪你。” 　　“不用了。” 　　“反正我也没事。” 　　丁香定住脚步，猛地回头：“真的不用。你回去吧，做你的正经事，或者跟你的朋友到处玩到处开心，都可以，随便你。但别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丁香——” 　　“你看到了，我现在的处境就是这么惨，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工作，连我唯一的家人我的爸爸都快要离开我，求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给我任何一点点假想的希望。我现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去，你明白吗？” 　　周季同想去拉丁香的手，却没抓住。 　　“我一切顺利的时候，尚不敢奢望你如何爱我，何况现在？”丁香低下头，“我真的想开了，我只希望陪着我爸，尽可能久一点。至于你，日后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你放心。” 　　☆、第七十章 　　 　　半夜，丁香忽然惊醒，一身冷汗。 　　听得隔壁父亲的房间传来痛苦的喘息声。 　　她匆匆跑了过去：“爸！爸！”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打了急救电话，给爸爸在睡衣外面穿了厚实的大衣。 　　半小时后，救护车到家，她陪爸爸一起到了医院。 　　守到天色发白，医生出了急救室，轻轻拉下口罩，迎向丁香又惶恐又期待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快不行了。” 　　丁香轻轻坐在了地上。 　　周季同第二天去了丁香家，打了电话才知道丁父已经在医院。 　　他赶到医院，丁父已陷入昏迷状态，没了意识。 　　周季同拉起丁香的手，冰冷又僵硬：“我给你买点早餐。” 　　“我没胃口。” 　　“多少吃点。” 　　丁香拿着温热的面包，旁边是一杯热牛奶。机械地咬了一口，却无心咀嚼，泪一点点滑落，滴在手上，很烫。 　　“别这样。” 　　“你知道吗？我跟我爸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但我心里很爱他。我很努力读书，很努力工作，很努力存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我爸过上好一点的生活。” 　　“他这辈子真的太不容易了，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过了这么多年。” 　　“我以为我会有能力让他过上好日子，可是他却不等我了。我爸才五十多岁——” 　　“我爸让我回来过年，他想我陪陪他，我好久没陪他过年了。” 　　“我为了自己的事情痛苦、烦恼，却不知道我爸爸已经得了这么严重的病，我为什么这么不孝，为什么？” 　　“我以为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接受他要离开我的事实，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我害怕，我很害怕。他现在就躺在那里，就算他不说话，我起码看得到他。要是他走了，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这个人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永远都不能了。” 　　“他走了，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对不对？我太失败了。” 　　丁香语无伦次。她意识到，自己将要一个人生活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 　　周季同看着她清瘦的侧面轮廓，心竟闷痛：“你是他的骄傲。”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我了。” 　　“周季同，我真想他现在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可是——”丁香哽咽，再也无法开口。 　　丁父在两天后离世。 　　母亲赶来帮忙料理后事，看到丁香脸色雪白如纸，想要劝她先歇息，她轻轻推开她的手：“我没事。” 　　近处远处的亲戚也纷纷赶来，为送丁父最后一程。 　　家里设起灵堂，丁香面无表情，穿着孝服跪在一旁烧纸。 　　周季同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丁母及旁边的亲戚猜疑这个临时冒出来的俊朗男人是何方人士，最后丁母犹豫地上来：“你是？” 　　周季同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三姑又开口：“你是婷婷的男朋友吧？” 　　周季同没有否认。 　　“如果是未来女婿，那按我们的风俗，你也得戴孝守灵的。” 　　丁香开口，声音嘶哑：“他不是。” 　　周季同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想要碰碰她，却又缩回了手。 　　丁香低着头：“你去烧柱香就行了。。” 　　三姑和丁母交换一个眼色：“先要搞清楚身份，你爸走了，身后事还得按风俗来办。” 　　“我说了他不是。”丁香有点激动，身体晃了一下。 　　周季同终于没忍住，在丁香倒下去之前，蹲下紧紧把丁香搂进怀里。她真的瘦了好多，瘦得让他心痛。 　　丁香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终于放弃，她没有力气了：“放开我。” 　　周季同没有放开，他越抱越紧。如果可以，他希望把面前这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让自己成为她所有力量的来源。 　　“放开我。” 　　“我会陪着你。” 　　“你走吧。” 　　“我不会走。”周季同把心里反复整理的词汇，轻轻吐出，“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爱你，丁香。” 　　丁香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他的脸显得模模糊糊：“你不要同情我。” 　　“我爱你。” 　　丁香没有再说话，任由无声的眼泪浸湿周季同的外套。 　　木子拉着孙庚匆匆从广州赶来，目睹这一幕，哭得难以自已。 　　为什么人都要在苦难面前才愿意正视自己心底真实的声音，是不是带着眼泪的爱情才显得更刻骨铭心？ 　　“孙庚，答应我，我们不吵架，不分手，我们要一直好好的，好吗？” 　　孙庚拿出纸巾，轻轻擦走木子脸上的泪痕：“当然。” 　　他看向那跪坐着的两人：“赶快整理好自己，不然你丁香姐待会看到你，还得哭好久。” 　　“他们会幸福吗？” 　　“会的。” 　　幸福，有时是流尽眼泪之后，拐角之处忽然走来一个人，轻轻冲你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很多话想说的，一下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谢各种留言。 这个故事在开文之初，小妹在看《昏因》，她告诉我，看了心里很闷，很不舒服，不想再看了。那时候我跟她说，可是我不想要写纯粹的爱情童话啊。 我笔下的男女主角永远有各自的个性缺陷，他们并不百分之一百讨人喜欢，但，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有人问，这文完结了，会不会有下一篇。当然会有。 ——注意，本文还没完结，还有好多事情要往后发展呢，比如很久没出来见人的木子和孙庚，多少还是要历经考验的。 　　☆、第七十一章 　　父亲的葬礼已办妥。一切仿佛恢复了原状，除了，爸爸已经不在。 　　丁香开始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旧书、老照片，诸如此类。 　　母亲劝过她把老房子卖掉。虽不值太多钱，但总算是一笔财富，不至于让这个女儿陷入更深的孤立与彷徨。 　　丁香拒绝了。她想，她需要一个能借以念想的地方。 　　丁香翻翻旧书，一本本整理妥当。周季同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翻看老照片。 　　“你小时候挺可爱。”周季同冲她扬扬照片，照片上的小丁香扎着两只羊角辫，笑容灿烂。 　　丁香伸手想去拿回，周季同却把照片放回了外套里的口袋：“送给我吧。” 　　丁香不再执意要取，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日光透过有暗纹的窗，在地板上投射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周季同看着丁香看似平淡无澜的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广州？” 　　丁香抬头，她近些日子确实是心力交瘁了，连眼神都是无力的：“还没打算。” 　　“公司那边，我跟KEN打过招呼，位置还是给你留着的，你随时可以回去上班。” 　　“就算回广州，我也不回MT了。” 　　“为什么？” 　　丁香不想过多解释她对MT已经毫无留恋，只摇了摇头：“或者我会留在家里吧。” 　　周季同意外：“你不打算回广州了？” 　　“也许吧。”丁香低头苦笑，把书放进箱子里，再在上面放几个防虫防潮包。 　　周季同站起来，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坐了下来：”过几天我就得回广州了。” 　　“那你回吧。”丁香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深圳的项目渐渐走上轨道，需要我看着，我也不能走开太久——”周季同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回去吧。” 　　“深圳的项目，你还做吗？”他不是已经离开了MT？ 　　“转到我名下的公司做了。” 　　丁香这才意识到，周季同之前苦心经营深圳项目，原是为了今日这般情形：“KEN知道吗？” 　　“怎么不知？当时就是为了拿到项目后，想办法通过分资，独立来做。”周季同几不可闻谈了一口气，“现在也算是实现了我和他的计划。” 　　丁香再次为男人的野心感到佩服，同时也感到无奈：“祝你们成功。” 　　周季同摇头，没放弃初衷：“我来订机票，一起回去吧。” 　　丁香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先回去吧。” 　　“你不走？” 　　“我再想想。”丁香封好箱子，坐在地上太久，腿有些麻了，她站起来，“对你来说，是回去，对我来说，也只是去而已。去或不去，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周季同一时无话。 　　在丁父的灵堂上，脆弱的濒临崩溃的丁香与他距离曾那样近，拥抱、互相依靠，但是过后丁香便是这般淡淡的情绪，周季同实在猜不透。 　　周季同订了机票，说星期四晚上走。 　　丁香说：“那我请你吃个饭再走吧。” 　　两个人在一家小小的馆子随意点了三四个菜。 　　“这边没什么好的餐馆，你凑合一下吧。”丁香举起杯子，“以茶代酒，顺风。” 　　周季同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菜，便停了筷子。 　　丁香看向门外，外面的路灯有种灰暗的黄：“这里真的比不上广州，一到天黑，街上几乎就没什么人了。” 　　“那你要回广州吗？” 　　丁香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随便聊点什么，你都能往你想要的话题上靠。” 　　周季同只得无奈笑笑。 　　两人吃了一顿简简单单的晚餐。两人出了门，在路口等出租车。 　　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周季同提起小小的行李箱：“我先送你回家，再去机场吧。” 　　“不用了，我走一会路就到家了。”丁香摆摆手。 　　周季同欲言又止：“好吧，那我走了。” 　　他转身想上车，突然又回头，紧紧抱了一下丁香：“我忙完，就回来找你。” 　　丁香连发出一声嗯的勇气都没有。 　　丁香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缓慢启动，然后一点点远离视线。刚才的拥抱还留有余温，那个拥抱的人却已经不在。 　　就是这样的，人都是这样离开的。丁香的泪很热，很快又变得冰冷。 　　丁香擦擦眼泪，拉紧了围巾，往家的方向走。 　　爸爸不在了，周季同也走了，从今以后，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周季同说过的，他爱她，可是他还是走了。幸好她没敢当真，不然现在一定会陷入更深的失望，对吗？ 　　丁香傻笑，又流眼泪。她想，她现在看上去一定很傻。 　　她走了多久，十几分钟，还是更久？到了家，大衣已是一身湿雪。她连大衣都没脱，直接靠着门边，坐了下去。 　　隔壁的小孩不肯写作业，被妈妈一顿好骂——有个人陪着，哪怕被骂，也是好事吧。 　　房子没开灯，室内一片昏暗。 　　接下来的生活，该往哪儿走？ 　　房门砰砰砰有人砸响。丁香吓了一跳，靠在门边都能感受到木门的强烈震动。 　　她问，声音沙哑：“谁？” 　　“是我！” 　　丁香开了门，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下一秒她被拥入温暖而厚实的怀抱。 　　颤抖着发问：“你不是走了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周季同把脸埋在她湿冷的颈间，“我答应过你，我不会丢下你。可是，我竟然还是选择了离开。我就是个混蛋，对不对？” 　　“那混蛋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这个混蛋爱着一个女人。” 　　周季同轻轻放开丁香，正视她的眼神：“丁香，我承认我和很多世俗的男人一样，我有我的野心，我承认不能做到丢下一切，陪你在这里不问世事。所以我恳求你，跟我走，我带你走。” 　　“跟你走，能走多久？” 　　“你记得吗？”周季同透过昏暗的光，看着墙上丁父的遗像，“那天，按照你妈妈的要求，我是以女婿的身份陪你送走了你爸爸。我知道我不够好，我就是一个混蛋的男人，请你教我怎么变得不那么混蛋。” 　　丁香明白周季同的意思，她想哭，又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我再不出来，你们会忘了我。赶紧出来冒个泡！ 最近很忙，抱歉抱歉！ 各位，2016，一切顺溜！ 　　☆、第七十二章 　　“幸福的路很波折，但是你要相信，它总会来。” 　　木子写完，竟然泪眼朦胧。 　　丁香回到了广州，同时给木子带来两大重磅消息。第一，丁香再次成为了周季同的女朋友——这一次，木子相信丁香会经营好两个人的爱情，第二，丁香再次成为了周季同的下属——却不是MT公司，是周季同自己一手一脚办起来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真好，我们都幸福了，对吗？丁香姐。 　　木子摘了眼镜，抽了几张纸擦眼泪。 　　孙庚在书房做他的事情——这是他们的默契，各自都要工作时，他在书房，她在客厅。 　　洗了把脸，看看时间，已经快一点。 　　去敲书房的门：“孙庚。”门平时都是开着的，今晚却关上了。 　　随手拧开：“忙完了吗？” 　　孙庚放下手机：“哦。” 　　“怎么关了门？” 　　“我怕妮妮跑进来闹。” 　　“它早睡了。”木子打量一下孙庚放在桌面的手机，“时间不早了，洗澡睡觉吧。” 　　“好。” 　　孙庚站起来，拿起手机走出了书房。 　　木子躺下床，抱着小熊，心里有隐约的不安。没多久，孙庚回到床上，却不如往常揽紧她，反而沉默不语。 　　木子放下小熊，翻了个身，躲进孙庚怀里。 　　孙庚顺顺她的头发。 　　“怎么了？” 　　“没事呀。” 　　“说没事的人通常都有事。” 　　“真的没事。”孙庚伸手去关了床头灯，“睡觉，嗯？” 　　木子静静聆听两人的呼吸，都是刻意放缓放轻。到底怎么了？ 　　孙庚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他是习惯调静音睡觉的，但闪烁声在此时此刻显得特别刺眼。 　　木子没出声，孙庚停了两秒，伸手去拿手机。木子悄悄看去，无奈视力不好，并看不到一些什么，但心里已经疑云密布。 　　第二天，孙庚照常早早出门去上班。平时爱睡懒觉的木子却再也睡不着，起来做早餐了。 　　这些日子，和妮妮相处久了，也渐渐没那么怕它了。她倒出狗粮：“我吃早餐，你也吃早餐吧。” 　　妮妮抬头看她，眼神竟是那么可爱。木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妮妮的背，妮妮嗷呜了一声。 　　木子笑了一声。 　　下午高山又在群里呼叫要打球，木子附和：“+1。” 　　孙庚却久没反应。 　　木子专门@了孙庚：“庚哥去打球吗？” 　　许久孙庚回复：“晚上要加班。” 　　木子回复：“好吧，高山，能否做我司机？” 　　“没问题！” 　　晚上木子和高山、阿文妃子来了个双打，木子发挥得超常的好，把阿文、妃子打得落花流水。 　　妃子投降：“不打了，累死了。” 　　木子笑：“平时这句话是我的台词呀。” 　　高山拿着手机，边玩手机边笑。忽然收住了笑容。木子凑过去：“怎么了？” 　　却看到是诗云发的照片。 　　高山想收回手机，木子开口：“给我看看。” 　　高山犹豫，木子坚持：“给我看看。” 　　诗云在另一个群发了一张照片——那个群并没有木子。木子看着照片，是孙庚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背景是咖啡馆之类。 　　诗云发了一句：“号外号外！F大校花校草聚头！” 　　木子把手机还给高山，高山一脸尴尬。木子想了想：“孙庚今晚说去加班，你也看到的是吗？” 　　高山挤出笑容：“哈哈，对啊，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也是你们的朋友？” 　　“啊？嗯。” 　　“是孙庚之前的女朋友？” 　　“啊？”高山向阿文、妃子发出求救信号，“啊。” 　　木子忽然耸耸肩：“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知道他有前女友啊，而且，不是说，妮妮也是前女友给起的名字吗？” 　　高山似乎松了口气：“嘿嘿。” 　　“诗云也认识她？” 　　“佩琪是诗云的表姐。” 　　哦，表姐，难怪诗云之前对自己说过那段含沙射影的话。 　　木子忽然没了兴致：“不打了，回去吧，我也累了。” 　　高山再次做了司机。 　　木子回到家，孙庚还没回来。木子换了拖鞋，妮妮又跑到脚边绕，木子蹲下：“嘿，你的主人在说谎了。” 　　妮妮无辜地低哼了一声。 　　木子打开电脑，却无心写作。想给孙庚打电话，却又放下手机。 　　十点多，孙庚回了家。 　　木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播着综艺节目，笑声一片，她却心不在焉。 　　“回来了。” 　　“嗯。”木子打了一晚的腹稿，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吃饭了吗？” 　　“吃了。”孙庚站了两秒，“我先去洗澡。” 　　“好。” 　　木子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遍，决定面对真相，等孙庚出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 　　“我看到高山的手机，诗云发了个照片，你和一个女孩子，还有诗云，今晚在咖啡馆，对不对？” 　　孙庚停了两秒：“嗯。” 　　“可是你说是加班。” 　　“本来是要加班，后来——” 　　“所以你骗我了。” 　　“没有。” 　　“高山说，她叫佩琪，是你之前的女朋友，对吗？” 　　孙庚沉默了一下：“是。” 　　“昨晚夜里你收到消息，也是她的？” 　　“嗯。” 　　“你们打算复合吗？” 　　“不是。”孙庚急忙解释，却看到木子的眼里已充满不信任，“她刚从国外回来，我们见个面，仅此而已。” 　　“如果是这样简单，为什么你表现得这么不自然？” 　　孙庚没回答。 　　“孙庚，我可以接受爱或不爱，但我不能接受谎言。如果你有任何决定，记得先告诉我，再付诸行动。” 　　妮妮慢吞吞走过来，叫了两声。 　　木子看了妮妮一眼：“我先去睡了。” 　　☆、第七十三章 　　“现任对前任的态度该是怎样？敌不动，我不动？” 　　木子在写最新的专栏，无意识之下，便敲出这句话，很快又觉得自己可笑。删掉，试图认真写她的文章。 　　无奈脑海思绪万千。 　　孙庚主动告诉了木子关于他的上一段感情历史。 　　孙庚和佩琪在中学时候就认识，感情一直很好，后来还一起考上了广州的F大。两人一毕业，就住在了一起——听到这里，木子有种控制不住的酸，脸色凝重——两人的小日子过得非常甜蜜，妮妮就是那段美好时光的见证。 　　后来，佩琪争取到公司内部派遣到德国总部进修三年的机会。 　　“宝贝，我想去德国。” 　　“非去不可吗？” 　　“当然咯，回来之后，我可以升职加薪耶。就算不升职加薪，以后我到别的公司找工作，也是我很重要的一个筹码。” 　　“三年太久了。不要走，好不好？” 　　“宝贝，我们现在都还很年轻，肯定是要趁年轻多拼搏。”佩琪抱着孙庚，“拜托，我们现在才23岁，出去三年再回来，那时候是26岁，再工作2年，结婚就刚刚好耶！” 　　孙庚不愿意，但终究抵不过佩琪的坚持，于是两人开始了长达2年的异地恋。孙庚有时候会坐飞机去看佩琪，很甜——也很累。 　　到了第三年，孙庚还没问佩琪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佩琪先说了：“我可能留在总公司这边再工作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说不好。”佩琪已经没有刚毕业那时候甜甜糯糯的口吻了，语气之间越来越有她想要的成熟女强人的味道，“一年，两年，都有可能。”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佩琪沉默了一下：“我希望你等我，好吗？” 　　于是孙庚等到了28岁。 　　其实孙庚愿意继续等下去，他已经习惯那样爱佩琪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去适应另外一个人——可是佩琪在那个越洋电话当中，轻轻跟他说：“你认识别的人吧，别等我了。” 　　孙庚一度醉心工作，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了。 　　可是，就在他换了工作，到了“自由行走”之后，他遇到了生命中的意外。一个邋遢的可以把牙膏渍弄在衬衫衣领上也不管不顾的女孩，一个背着大包包到处走笑得又那样异常灿烂的女孩子，曾经他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却在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意外成了自己的牵挂。 　　“她现在回国了？不再走了？” 　　“嗯。” 　　“她最近找你？” 　　“嗯。” 　　“想要复合吗？” 　　“不是。”孙庚叹气，“她想要回妮妮。” 　　木子站起来：“为什么！” 　　“妮妮当初是她养的，她说舍不得。” 　　“哈哈，太搞笑了。她去国外那么久，也没见她不舍得啊。”木子有点激动。站在女人的立场，又怎么会不明白，佩琪说要回妮妮，无非是作为一个理由，试探孙庚对她是否余情未了罢了。不过，或许某种程度上，佩琪达到了她的目的——孙庚确实受影响了。 　　“那你要给她吗？” 　　孙庚看木子一眼：“你觉得呢？” 　　“你舍得吗？” 　　“我......” 　　“别给了。”木子瞬间做了决定，“你跟妮妮感情那么深，不能说她要就给。” 　　孙庚似乎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神色稍缓：“好。” 　　“好吧，或许事情就是这样——我希望你以后不能对我说谎。”木子强调，“无论大小事。” 　　孙庚点头：“好。” 　　孙庚当时点头说好的样子，一直在木子脑海里来回重复。——说好，便是真的放下了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木子深呼一口气，这几天被突然杀出来的“男朋友的前女友”扰了心神，很多正经事情都忘了做：“见鬼！” 　　她打电话给德玛：“德玛，我是木子姐姐。” 　　“木子姐姐。” 　　“这个月事情太多，忘了给你打生活费了。我刚才转过去了，你查一下。” 　　“好，谢谢你木子姐姐。” 　　“最近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快期末考试了，考完试我就回家过年。我之前打工存了一点钱，打算给我奶奶买一点好吃的。” 　　“那就行。好好学习，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 　　木子挂了电话，又打给丁香。 　　“姐，在哪呢？” 　　丁香正在公司出报表。周季同公司规模自然不如MT，但因是周季同的事业，丁香比以前更加上心：“有事？” 　　“晚上有什么安排？” 　　“今晚周季同从深圳回来，说了去吃饭。” 　　“好吧好吧，我不做电灯泡。”木子笑，却是从心底为丁香目前的感情状态感到开心，“下次约吧。” 　　“孙庚呢？” 　　木子停顿了两秒。 　　“想找我聊天？”丁香察觉到木子的沉默。 　　“嗯。” 　　“行吧，晚上跟你吃饭，我跟周季同说一声。” 　　马上打给周季同：“在忙吗？” 　　“刚去了工地。” 　　“晚上几点回来？” 　　“估计得晚点。”周季同声音低沉，“我尽快。你要吃什么，先定位子。” 　　“我朋友约了晚上一起吃饭，聊聊天。” 　　“什么朋友？” 　　“女朋友。” 　　“好。我回到广州再跟你联系。” 　　☆、第七十四章 　　丁香听完木子的的诉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丁香伸手过去握住木子的手：“别轻易放弃，你们两个，不容易。” 　　“我知道。”木子笑，“有你这个榜样，我坚强得很呢。我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而已。” 　　“你出来吃饭，他没问你？” 　　“问了，我说是你，他也没说什么。” 　　“不如，你们就看能不能尽快把婚结了吧。” 　　木子摇头：“在他的感情态度没有明朗之前，我看还是不要急。”她挑眉，“姐，别老是觉得孙庚是抢手货，生怕他被抢走了，我还不一定非得选他呢。” 　　“嘴挺硬。” 　　木子神情变得严肃：“爱是爱的，但不能盲目。” 　　丁香点头。 　　两人点了好几个菜，边吃边聊。 　　周季同打来电话：“我下高速了，你回家没？” 　　“没呢，还在吃饭。” 　　“吃什么？” 　　丁香报了餐馆名。 　　“帮我点个海鲜炒饭，我待会过去。” 　　丁香和木子相视一眼，做出口型：“他要过来。” 　　木子点头：“ok！” 　　“好啊，你路上小心点。” 　　木子梳梳头发：“天哪，要见大名鼎鼎的周总呀，我形象怎么样，会不会给你丢脸了。” 　　“神经！”丁香拍拍木子的头，“淡定。” 　　木子挤眉弄眼：“姐，我觉得周总现在变得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好像从天上降落到人间了。” 　　丁香笑笑。 　　“你们现在再完成最后一步就完美了。” 　　“嘘！”丁香中断木子，“我现在什么都不多想，你别惹我。” 　　“遵命。”木子又顽皮，“你说我待会叫他周总，还是叫他姐夫？” 　　丁香瞪了木子一眼，木子哈哈大笑。 　　周季同半小时后到了餐馆。丁香站起来帮他挂好外套：“章风呢？” 　　“回家睡觉去了。”周季同对木子点点头，“你们吃饱了？” 　　“故意放慢速度等你，周总。” 　　周季同笑笑，丁香叫服务员上了海鲜饭，周季同评价：“这家的海鲜饭不错，我吃过。” 　　丁香和木子相视一笑。这只是一般的私房菜馆，周季同怎么可能巧合吃过，大概只是为了过来而找的借口吧。 　　不过，丁香爱这个甜蜜的借口。 　　用餐过后，周季同开车把木子送回了家。 　　丁香在副驾昏昏欲睡。车里开了暖气，舒服极了。 　　迷糊之间听到周季同在说话“吃了。不喝了，刚吃完饭。” 　　丁香睁开眼：“怎么了？” 　　周季同解释：“我妈。” 　　周母在那边听出一些不寻常：“谁在你旁边？” 　　周季同清清喉咙：“啊，是丁香。” 　　丁香意识瞬间清醒。 　　“嗯，我问问她。”转向丁香，“我妈叫我们去喝汤。” 　　丁香傻傻地哦了一声。周季同又说：“好，我们过去。” 　　直到周季同在前面掉头，丁香忽然醒悟过来：“去你家？” 　　“嗯。” 　　丁香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喝碗汤就回去了。” 　　整个车程，丁香都惶惶然。 　　车子停好，周季同熄了火：“到了，下车。” 　　丁香忐忑：“不如，我们回去吧。” 　　周季同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拉了丁香：“下车。”掌心很暖。 　　丁香惴惴不安地跟在周季同后面。 　　周母和阿姨坐在一楼客厅看电视。房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一点都不冷。 　　一见到周季同，阿姨站起来：“哎呀，总算到了。乐婶，赶快盛汤！”又冲丁香笑，“丁小姐吧，快坐！” 　　周母也起了身：“外面很冷吧，赶快坐下来暖和一下。” 　　丁香笑笑。 　　乐婶端了两碗汤过来，丁香不好意思：“伯母，你们不喝？” 　　“你们先喝。” 　　周季同也不喝：“我刚吃完饭呢。” 　　周母嗔怪：“一点汤有多少分量？”冲阿姨笑，“叫他爸爸下来。” 　　阿姨上了楼。 　　很快周父也下了楼。 　　丁香更加局促不安：“伯父您好。” 　　“是小丁？” 　　“是。” 　　“第一次来家里，别客气，随意就行了。” 　　丁香端着汤，向周季同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周季同坐在沙发上，摸摸她的背：“慢慢喝，喝完回家休息。” 　　周父问：“公司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小丁帮忙管着财务？” 　　“是。” 　　“挺好。” 　　周母笑：“这么一来，你是注定被我们家季同吃定了，以前是帮他干活，现在还是帮他干活。” 　　阿姨也笑：“这也不一定。在外面，你听他的，在家里，他得听你的。” 　　丁香脸唰地红了。 　　“有时间多回家里吃饭。你们很少自己做饭吧？” 　　“很少的。”丁香解释，“季同也忙，常常在外面，我一个人随便都能打发。” 　　“这可不行，吃饭是个大事，不能马虎。季同就是不上心，所以胃才搞得一塌糊涂。”周母笑咪咪，“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大姐你说话差一半，季同不是也要好好照顾小丁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丁香被逼着喝了两碗汤，周季同只意思意思地喝了几口，就说要走，被周母又教训了几句。 　　出了门，周季同拖着丁香的手去取车。 　　丁香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幸福得想哭：“周季同。” 　　“嗯？”周季同侧头看她一眼。 　　“你爸爸妈妈感情真好。” 　　“好吗？”周季同想想，“有时他们也吵架，一吵起来，我都呆不住，赶快走人。” 　　“你真是个不乖的儿子。”丁香拧一下他，“两个人，好好坏坏都走过来了，能从年轻走到白头，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周季同想想：“是吧。” 　　☆、第七十五章 　　木子收到诗云的消息：“有空吗，出来聊聊天？” 　　脑中嗡的一声，这是什么节奏？虽说她和诗云一起打球的时间也不少，却从没有私下相约的时候。转念一想，大概明了。想了想，回复：“好呀。” 　　如意料中的一般，木子到了咖啡馆，见到诗云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确实漂亮。 　　“你好，我是佩琪。” 　　“你好，我叫木子。” 　　“你在孙庚那里听过我吧？” 　　“我好像没太多印象，你跟他是朋友？” 　　“嗯，是的。” 　　“那怎么不约孙庚出来一起聊聊天？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哦，不用了。” 　　“诗云，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木子，是我让诗云约你的。” 　　“哦？” 　　“嗯，是这样的，孙庚是我之前的男朋友。” 　　“啊？我是孙庚现在的女朋友。” 　　佩琪终于受不了：“不好意思，我不想要和你针锋相对。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妮妮是我之前跟他交往的时候一起养的，只不过后来我出国了，所以放在孙庚那里养着。现在，能不能把妮妮还给我养？” 　　“我也不是想要和你有任何纷争，佩琪。是这样的，妮妮一直是孙庚养的，所以如果你 　　想要的话，应该跟孙庚说，而不是跟我说。是给或是不给，由孙庚做主，不是我做主。” 　　“我问过孙庚了，他说不给。” 　　“那也只能是这样了。” 　　“坦白说，你们现在感情这么好，何必要对着我留下的一只小狗，这样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佩琪，我的爱情观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就爱他的全部。别说是妮妮了，哪怕是留下了一个小孩，我既然选择了，就会一并接受。” 　　佩琪脸色通红。 　　“木子，我表姐脾气很好的。你不要咄咄逼人。” 　　“我的态度也许不太好，因为我在保护我的爱情。保卫者的角色都是有些坚硬的，抱歉。”木子喝了一口咖啡，“佩琪，你还爱孙庚，对不对？” 　　佩琪没有回答。 　　“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放弃？既然你放弃了，你们分开了，他就有了自由选择的权利。没错，我是后来者，可是我是合法的后来者，我并没有抢走你的感情。所以，现在也请你不要试图抢走我的感情。” 　　“其实比较一下，正如诗云之前所说的，”木子笑一下，“你看上去比我优秀，很漂亮，事业应该也很成功。可是，你不能因此就觉得我对孙庚的感情就必须为你让路。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你回头想再要，别人就得马上给你奉上。” 　　“其实我一直觉得，两个女人在一起争一个男人，是一件很老土也很傻的事情。这样吧，让孙庚自己做出选择，好吗？” 　　木子走出咖啡馆，临近黄昏，风雨欲来，拨通了孙庚的电话：“孙庚。” 　　“不如我们结婚吧。” 　　孙庚迟疑了一秒：“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又快过年了，新的一年，总得有个新活法吧！”木子笑，“怎么样？” 　　“客户在我这里谈事情，晚点回你电话。” 　　“好。” 　　木子把手机装在口袋里。她知道孙庚犹豫了。其实她不怪他，也不因此觉得孙庚对自己的感情不够真挚。那么多年从小到大的感情呢，岂是说放就放？ 　　好吧，就让孙庚自己做出选择。到底自己有多爱孙庚，或者孙庚有多爱自己，就让佩琪这个不可忽略的前任来见证吧！ 　　无论结果是怎么样，林木子，你都要接受！大不了重头再来！ 　　木子一开门，妮妮就走上来摇头摆尾。 　　木子渐渐习惯妮妮的亲昵，蹲下摸摸它的脖子：“妮妮小姐，我要离开一下子了。不过，也可能是永久的离开。这一次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呢？如果是，我会想念你的，你会想念我吗？” 　　妮妮呜呜低叫两声。 　　木子伸手轻轻去拉妮妮的前爪，握了一下：“好咯，我要去收拾东西了。” 　　收拾了简单的行装。本来就是习惯东奔西跑的人，收拾行李都习以为常了——不过这一次，确实不一样了——这次，不是出门，很可能是离开了。 　　孙庚打了电话回来：“在家里吗？” 　　“对啊。”木子皱皱鼻子，“哎，我跟你说件事，我待会回家了！” 　　“回家？” 　　“嗯。快过年了，反正手头上也没什么工作了，早点回老家，免得到时赶上春运大潮。” 　　“怎么这么突然？” 　　“我也是心血来潮。”木子背起包，给妮妮倒了水和狗粮，轻轻关上了门。 　　“木子。” 　　“嗯？” 　　“你不开心了？” 　　“是啊。”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孙庚。”木子看看时间，快6点了，“换了谁，都会放不下的。十几年的感情呀，不是开玩笑的。说真的，我很害怕跟回忆抗争，谁都知道记忆里的人，是美好得不得了的，谁打得赢回忆？所以，我给你时间。如果你选择了回忆，我会祝福你。如果你选择了不那么美好、陪你还没那么久的林木子，记得第一时间给我电话，好吗？” 　　“木子，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这段时间，我表现得太糟糕了，对不起。” 　　“我理解你孙庚！所以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一想。我挂了——” 　　“你真的现在回老家？” 　　“嗯。” 　　“我送你。” 　　“别送了！打个车，很方便。”木子情绪很低落，“最后，说一声，我爱你！” 　　她甚至没有勇气听孙庚接下来说的话，按了关机键。 　　没走几步，倾盆大雨，天色一片黑。 　　木子赶快躲进附近的便利店：“靠！我长得也不像偶像剧女主角吧，要不要在我这么惨的时候还来一场大雨，神经病啊！” 　　守着便利店的小女孩看了木子一眼，木子悄悄拉起围巾，包住了脸。 　　“我们结婚吧”换来的不是欣喜不是肯定，木子觉得自己输了。所以，她的离开，是给孙庚选择的时间，更是给自己疗伤的时间。 　　☆、第七十六章 　　孙庚几乎没松油门，差点闯了两个红灯，紧赶慢赶，回到家，家里已没有木子的影踪。 　　他看看客厅，木子大部分的东西还在——所以，她是会回来的吧。 　　忽然念头一动，冲回房间拉开床上的被子——属于木子的小熊已经不在。 　　孙庚再次拿起手机拨电话，还是关机。 　　颓然坐下。 　　妮妮走过来要跟孙庚玩，孙庚轻轻抱了抱妮妮：“木子姐姐呢？” 　　妮妮当然无法告诉他木子姐姐去了哪里，只是无辜地叫了两声。 　　孙庚知道自从佩琪回来，自己的心里就装满了事情，对待木子是少了很多关心。至于木子所说——在木子和佩琪之间作出选择，难道自己的心真的动摇了吗？ 　　无力在沙发上躺下。 　　沙发的抱枕下有东西硌着脖子，他稍稍起了身，拿起那个小东西——是木子织了个头就放弃的围巾——那时候她还兴致勃勃，眉飞色舞跟他形容：“我专门买了书学的。哼哼，这个冬天你就不需要买围巾了。”可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口中的“木子牌围巾”就没了下文。 　　孙庚笑笑，把那卷小小的毛线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 　　这个家，有了木子，真的变得很温暖。——他有点小小的洁癖，一向崇尚简单的家居生活，可是木子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把这个家填得满满的。茶几上有各种花茶，冰箱里有各种食材，他的书柜上多了很多她买回来的书，而他竟然渐渐习惯了。 　　他真想在这时候拥抱她，她个子小小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真美。 　　外面雨很大，孙庚的心情，一如这恶劣的天气。 　　木子离开的第一天，没有开机。孙庚发了信息：“回到家了吗？” 　　“哪怕报个平安。” 　　“我想你。” 　　“真的想你。” 　　木子离开的第二天，还是没有开机。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你回来。” 　　“我爱你。没有她，没有谁。” 　　木子离开的第三天。手机响起，孙庚飞快拿起手机，却是佩琪的信息。 　　“把妮妮带出来，让我见见它吧。” 　　孙庚想了想，回复：“好。” 　　他顺了顺妮妮的毛：“妮妮出去散散步好吗？” 　　妮妮欢快地摇尾巴。 　　他开了车到了江边。 　　佩琪穿着一袭修身长大衣，长发飘扬。 　　她弯腰：“妮妮。” 　　妮妮打了一个喷嚏，避到了孙庚身后。 　　佩琪笑笑：“上次去高山家看过它，好不容易跟我熟了，这次可能又不记得我了。” 　　孙庚心里隐约知道之前把妮妮寄养在高山家里，妮妮爱吃的东西大概都是佩琪买的，却没接着说下去。 　　“你女朋友在家吗？” 　　“她回老家过年了。” 　　“哦，这么早？” 　　“嗯。” 　　佩琪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是不是因为我，她生气了？” 　　孙庚摇头：“不是，她是个很开朗的女孩子。” 　　佩琪试探着笑：“你好像很喜欢她。” 　　孙庚拉紧妮妮的绳子，以免它过分活泼：“是。” 　　“喂！孙庚，这不像你的眼光耶！”佩琪拍了一下孙庚的肩膀。 　　“她很好。” 　　佩琪收起笑容：“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神经？过去这么久了，你都有新的女朋友了，我还回来对你死缠烂打，是不是很丢脸？” 　　孙庚摇头：“不是。”他斟酌着词汇，“过去的，就过去了。” 　　“孙庚，我可不是非你不可！” 　　“我知道。” 　　佩琪转身：“我自己都有点鄙视自己！当初是我要你不等我的，你做到了，而我，为什么反而放不下？”她眼眶微湿，语气哽咽，“你等我等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可以再等等？” 　　孙庚看看江面，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繁华在夜色中更添风情：“跟你分手之后，我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我自己都以为我会在这种消极情绪当中，沉溺很久很久。包括木子，我的女朋友，她出现之后，我和她都犹豫过，彼此都不太确定我和她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久，可是等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她带给我的，是一种安定感，是一种很踏实的幸福。” 　　佩琪回头看他：“那我呢？我不能给你安定感？” 　　“是的。你的梦想很高，离我很远。” 　　“可是，我现在回来了呀。” 　　“我的心已经属于她了。”孙庚忽然笑，“前几天她跟我说，结婚吧。坦白说，被求婚的感觉，很惊讶，但，也很幸福。佩琪，我和木子会结婚。” 　　佩琪终于哭了出来：“我怎么办？” 　　“你会找到爱你的人。” 　　“我不知道，我很害怕，我担心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 　　“你会幸福的。” 　　妮妮嗷呜叫了两声，想向前冲。孙庚制止了妮妮，妮妮乖乖坐在原地：“至于妮妮，如果你真的想要它的话，我可以交给你养。但是，坦白说，我想你跟它的感情并比不上我，或许你没有真的很想要吧，所以，我想还是留给我吧。” 　　佩琪擦擦眼泪：“你就不怕你女朋友介意？” 　　孙庚想想木子刚住进来，对着妮妮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笑：“她是个很可爱的人，她很努力照顾妮妮。” 　　是的，木子很用心地爱着自己，他一直知道的。 　　☆、第七十七章 　　 　　木子离开已是第五天，一直没开机，孙庚不得不考虑亲自去找人。 　　年关将近，大家都在等待放假，凤兰挑眉：“你要提前休假？” 　　“嗯。” 　　“有什么事情？” 　　孙庚想了想：“去找木子，结婚。” 　　凤兰意外，嘴巴微张，又及时收回自己的窘态：“哦，好。” 　　孙庚又特意跟丁香确认了一下木子的地址。 　　丁香心里也有点恼木子的任性，说走就走，还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你找到她，跟她说，等着我骂她！” 　　孙庚舟车劳顿，去了木子家里，居然扑了个空。 　　木子的妈妈跟木子一样的性格：“啊，这个死孩子，她没回来过呀。” 　　孙庚的心一下子害怕极了，她去了哪里了？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为了不让木子的父母担心，他强作镇定：“啊，那可能是去了她同学家，我再去找找。” 　　木子的爸爸叫住他：“你是孙庚啊？” 　　“是。” 　　“我跟你说，找到木子，一起回来过年！” 　　“好好。”孙庚转身，脸色却是沉重。他真的不知道木子会去了什么地方。 　　孙庚在街头站定，本以为这趟会是圆满之旅，没想到木子竟然没回家。 　　他该怎么办，去哪里找人？ 　　他叹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木子的电话，还是关机。 　　“林木子，你到底去哪里了？！” 　　他看着手机屏保上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你到底去哪里了？” 　　步履沉重，漫无目的继续向前走。 　　路边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孙庚看过去，是民政局设置的捐助点，大大的横幅上写着“旧衣物捐助点”。 　　孙庚忽然想起木子，如果木子在，她一定又会拉着自己的手：“哥哥，给点钱啦。” 　　他走过去，递过去一千块钱。 　　工作人员连声说谢谢，要问他的名字地址，他摇头：“不用了。” 　　走了两步，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在一家饮料店坐下，翻出自己的ipad。他记得木子之前用过他的ipad转账。输入了网银密码后，他小心查看历史记录，终于看到了“贵州××××支行”，还有收款人的名字和电话。 　　他兴奋起来，找到了上面的电话。怀抱着一丝希望，打通了那个电话：“喂，请问是德玛的电话吗？” 　　“是呀，请问你是谁？” 　　“我想问一下，你认不认识木子？” 　　“木子姐姐，认识呀。” 　　“她现在是不是在你那里？” 　　“她不在——” 　　孙庚的心瞬间掉落。 　　“木子姐姐现在在乡里的小学呢。我寒假放得早，回家了，乡里小学还没放假。” 　　孙庚惊喜极了：“能不能告诉我地址？” 　　“你是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 　　“啊？真的！”德玛叫了一声，把地址告诉了孙庚。 　　孙庚赶快打电话给林爸爸林妈妈：“阿姨，木子现在在贵州呢，我去找她，找到了再给你们保平安啊，放心吧。” 　　林妈妈高兴极了：“好好好！记得回来过年！” 　　孙庚辗转找到了那所乡村小学。虽然他身体一向不错，也耐不住一路奔波，路上吐了几次，脸色苍白，更不得不佩服木子一个女孩子竟然跑到了这些地方。 　　他去到时，已是黄昏，学校里也是袅袅炊烟。 　　“小朋友！”他叫住一个飞快跑过的小男孩，“请问木子老师在不在？”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在呀！” 　　孙庚跟着小男孩，找到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大泥灶。木子正蹲在地上，一点点往灶里塞木柴。 　　“木子。” 　　木子身影僵硬了一秒，回头，见是他：“啊！”把旁边团团围着的十来个小孩都吓了一跳。 　　孙庚走上前：“木子。” 　　木子站起来：“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都快报警了。” 　　木子嘿嘿笑。 　　“真那么生气吗？好几天不开机，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木子想搔搔头，却忘了手里正是一团木柴灰，孙庚及时拦了下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刚开始是我关了机，后来才发现充电器没带，也充不了电。” 　　孙庚又好笑又好气：“你不会买一个？” 　　“这里哪有苹果充电器，你说！”木子不服气。 　　“我看，你就是为自己找借口。” 　　木子看旁边这些傻笑的小学生：“赶快加柴，不然又熄火了！” 　　孙庚跟着木子走到旁边的木柴垛：“你爸妈说了，让我跟你回家过年。” 　　木子吓了一跳：“我爸妈找你了？” 　　“是我找你爸妈了。”孙庚把一路的奔波描述了一次，“我都晕车了。” 　　木子笑出声，忽然又敛了神色：“所以呢，大老远跑过来，要跟我说什么？” 　　孙庚抬手，把她头上那几根小小的乱发顺齐：“我来求婚。” 　　木子没想到竟是这个答案：“啊？” 　　“林木子，我们结婚吧。” 　　“你认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呢？” 　　木子故意撅起嘴：“没戒指也叫求婚？” 　　没想到孙庚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两只铂金对戒。 　　木子强装镇定。 　　“不是要我跪下吧？”孙庚余光扫了一下背后那十几个偷笑的小毛孩，“那么多小孩子，影响不太好。” 　　木子拿起其中的男戒：“不是要钻戒吗？” 　　“你敢戴着钻戒出去，我就买。” 　　“不了！还是低调一点！”木子忍不住笑了，“那，那个人呢？” 　　“没有哪个人。就是你和我。” 　　“好吧，你说的，孙先生！”木子把戒指套进孙庚的手指，“换你！” 　　“孙太太真是不客气。”孙庚轻轻把戒指给木子戴上，“我爱你。” 　　☆、第七十八章 　　木子的婚礼在一月举行，江河、丁香一起盛装出席。当年的坎坷三姐妹终于聚首。 　　“天哪，木子你太漂亮了。”江河抱着木子，“好幸福的新娘子。” 　　丁香点头：“确实漂亮。” 　　“行了，在你们两个大美女面前，我怎么都是丑小鸭的级别。”木子笑嘻嘻，“你们还穿得那么隆重，是要抢我这个新娘的风头吗？” 　　江河拍了一下木子的手：“胡说八道！”她听听大堂外的声音，“你老公真了不起，188桌喔。” 　　说到这个，木子忍不住摊手：“我也不知道他老家这边竟然有这么多亲戚朋友！待会敬酒，我看我会晕倒吧。” 　　“又乱说话。”江河审视木子，帮她整整头纱，“大姨姨夫操心你的婚事，操心了好几年，没想到最后嫁了个有钱人家，真是彻底放心了。” 　　“对，难得孙庚家里条件这么好，个性却低调，脾气也好。你真是捡到宝了。” 　　“两位姐姐，我也不差，好吧。” 　　江河突然神秘兮兮：“孙庚那个前任，有没有来？” 　　丁香拧了一下江河：“江河，我发现你挺无聊哈。” 　　“八卦一下嘛。” 　　木子皱皱鼻子：“孙庚没请她。” 　　江河比了个大拇指：“赞！” 　　木子笑笑。 　　孙庚敲敲门，走了进来：“都在聊天呢。” 　　“嗯。” 　　孙庚摸摸木子的手：“冷不冷？” 　　“不冷。” 　　“很快要开席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胃？” 　　“不用。你才要吃点东西呢，大家肯定灌你酒。” 　　在一旁的丁香和江河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酒席开始，气氛其乐融融。 　　男方父母致辞完毕，又到了女方父母。一番言语说得木子泪眼朦胧。 　　司仪又点名：“好，让我们欢迎新娘的好姐妹，给新郎新娘送上祝福。” 　　江河施施然上台，当年大学里的晚会主持人，可不是虚的。 　　“今天，看到我的妹妹木子，穿着白纱，跟她心爱的男人站在一起，那么幸福那么自信，我这个做姐姐的，真的感慨万千。” 　　“木子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在她还没遇到孙庚之前，她有时会问我，姐啊，你说，爱情遗忘我了？我说，怎么会，你一定会遇到你想要的爱情的。” 　　“木子积极，开朗，善良，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努力让父母放心，让朋友开心。我看着她，一直默默祝福，让她赶快遇到她的真命天子，让这个好女孩找到她该有的幸福。” 　　“终于，她遇到了孙庚。两个同样美好的人，相遇，相知，相爱。今晚，我们在场所有的朋友，都见证了这个事实。努力追求幸福的人，就一定不会被幸福遗忘。” 　　“我诚心祝福我的小妹妹木子，还有我的妹夫孙庚，在未来的岁月里，一直相爱下去，直到白头。” 　　“如果有还在追求幸福的路上的朋友，木子，你来告诉她们，幸福是不是终究会来？” 　　木子接过话筒，眼泪决堤：“爸爸妈妈，我嫁人了，孙庚很好，我们很相爱，你们放心吧。” 　　“在我过去二十九年的生命里面，我幻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根本不可能遇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男人。有时满怀希望，有时失落沮丧，也做了很多很傻很丢脸的事情。但是最后，我真的找到了我想要的这个人，我终于明白，别人说的那句话，只要争取，就有可能实现，是真的，这不是一句鸡汤，而是人生的真理。一个人的正能量，真的可以帮助她吸引到更多正能量。” 　　“有些人的幸福来得早，有些人的幸福会晚一些。看起来，我的幸福比别人好像晚了一些些，但是，它终究来了，对吧？”她转身望向孙庚，“孙庚，我爱你。” 　　孙庚低头吻住木子。 　　丁香在台下，泪水难控。 　　婚礼上，丁香喝了很多酒，睡了长长的一觉，做了很多梦。 　　哭泣的自己，哭泣的木子，笑着的自己，笑着的木子，交错出现，各种剧情。 　　还有爸爸，爸爸说：“去嫁给能给你幸福的人吧。” 　　“爸爸，别走，别走。”丁香伸出手，哭出声。 　　周季同在耳边唤她：“丁香，丁香。” 　　丁香突地醒过来，脸上全是泪痕。 　　“怎么了？” 　　丁香看看窗外，一片昏暗。 　　“几点了？”声音沙哑。 　　“快八点了。” 　　“八点？” 　　“晚上八点。” 　　“我睡了这么久？”丁香想起来，却有点晕，又躺了下去。 　　“你今天不是要去工地？” 　　周季同拿了暖毛巾给她擦脸：“你睡了一整天，我担心你有事，在家里没出门。” 　　丁香抓住周季同的手：“我梦见我爸爸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叫他。” 　　“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周季同捋捋她的头发。 　　丁香摇头：“我不知道。” 　　“我在呢。” 　　丁香拉周季同：“你陪我躺一下。” 　　“好。” 　　丁香抱着周季同，很快又沉沉睡去。 　　周季同把床头灯调暗，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刚才，他听到她的梦话了。她在梦里哭着说：“爸爸，我要嫁给他。” 　　那就，结婚吧。 　　他不喜欢想象婚姻生活是什么样，因为他一度觉得婚姻就是个可怕的战场。但丁香的存在，逐渐让婚姻生活具体化了——不仅仅是红酒或玫瑰，不仅仅是约会或性，而是陪着对方经历生活里面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比如他的经济危机，比如她的丧父之痛，比如他胃痛了她帮他揉了半宿，又比如，他现在放下工作，只为了陪她睡个觉，让她安心入眠，并甘之如饴。 　　或许未来家里还会有他很讨厌的婴儿的哭声，但是——他看看床头的相架，他专门找了一个精美的相框，里面放着丁香小时候的照片——如果那婴儿像她，或许也会像他，大概也会挺可爱吧。 　　他摸摸丁香的头发，睡吧。等你醒来，我会跟你说，嫁给我吧。希望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我太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各位。无需我打个“完”字，你们也知道，happy ending了。 这个故事，情节走向基本是照我原来的设定，除了——后期孙庚和木子的情节稍微有点快进了。 收获了很多人的好评以及意见，未来我争取和大家分享更多好故事。 哈哈哈哈，不要脸先打个广告——后面我有新文的话，一定要先收藏，数据要创新高——虽然我知道我的更文进度有点不靠谱。 再见！